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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岳仔细一看,只觉得头皮一紧,连退了三步:那些附在骊身上的,居然是无数蠕动的、惨绿色的水蛭!

那些水蛭的形状非常古怪,一头扎入了马的肌肤,另一头却还在外面扭动,宛如美人尖尖的十指,然而汲取的却是生灵滚热的鲜血!不到片刻,那匹死里逃生的骊便耗尽了全部力气,颓然跌倒,全身的血都流空了。

那些水蛭纷纷从死去的动物身上脱落,重新蠕动着,钻进了沼泽里。

“那些到底是什么?”祁连岳的脸色有些苍白,“我从没有听说过这片沼泽地里还有这种东西……就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样,这也太反常了吧?”

溯光沉吟了一下,蹙眉道:“难道又是‘那些人’做的?”

祁连岳奇道:“那些人?”

“方才浑沌和我说,它之所以反季节苏醒并冒犯了我,其实是因为接到了不能拒绝的召唤。”溯光语气慎重,一字一字地道:“它被命令即便在冬季也必须醒来,严密地守护这片土地,任何试图靠近的外来者都必须格杀。”

祁连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弓弩,咬牙道:“是谁?居然能命令浑沌?”

“如果按浑沌的说法,那些人是这片森林真正的主人……”溯光皱着眉刚说到这里,寂静的沼泽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他顿时止住了声音。仔细听去,歌声来自于密林深处,飘渺空灵。

“你听见了么?”溯光侧过头,问身边的人。

“这回听见了,是女人的歌声!”这一次祁连岳点了点头,“奇怪,我从没听说过沼泽里会有这样的歌声,就像是,就像是……”祁连岳的眼神有些游离起来,仿佛记忆被唤醒了,“天啊……那是素馨的声音!是的,一定是她!她还在那林子里等我!我就来了,等等我!”

说到这里,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策马疾驰向沼泽深处。

黑骊在他的驱策下飞奔,化成了一道黑色的闪电。那些具有天马血统的骊撒开四蹄,轻捷地跳跃在泥沼上,从一块石头跃到另一块上。三花愣了一下,也一瘸一拐地追了过去,嘴里不住地呜呜叫着,显得非常不安。

溯光没有立即追上去,只是牵着马,不徐不疾地走在后面,一路看着脚下,似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仿佛知道来客的不同凡响,两轮袭击后,这一片土地已经重新安静下来了,变得和普通的沼泽一模一样。只是细细听去,听不到丝毫虫鸟的鸣叫,只能听到地底下不时传来的呜咽声。

怨气、憎恨、不甘心……每一步踏落,溯光都能感觉到这些汹涌而来的情绪。此刻,他已经走到了沼泽中心,忽然间停住了脚步,看着脚下——那里,隔着薄薄的一层浑浊的泥浆,他看到了一张张青白的脸。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沉没在沼泽里,脸朝上,瞳孔扩散。她的脸上还保持着临终那一刻的痛苦表情,手指狰狞地抠着软泥,似乎要把一切捏碎。在她的身侧,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连绵无尽。

那些尸体都在看着他,苍白无血色的嘴巴缓缓张合,似乎在无声地呐喊着,然而每次一开口,那些淤泥就涌入她们的唇间,淹没了她们的话语。

当他定睛再看的时候,那些幻影又消失了。

“谁?”忽然,他听到祁连岳在前面厉喝了一声,“站住!”

“嗖嗖嗖”三声,劲风掠过,那是劲弩脱手的声音。只听到沼泽尽头的草丛里传来了金铁交击的声音,似是有什么被格挡开了。接着浓密的长草开始摇动,那条衰老的狗忽然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叫声,疯了一样地向着青木塬的方向掠去。

“三花,三花!”祁连岳连声呼唤,却叫不住那条狗,也只能自己跟了上去。

狗一个人,迅速地奔向了那一片森林,淹没在那片浓郁得化不开的绿色里,转眼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溯光微微一愕,收敛心神也跟了上去。

虽然只是青木塬的边界,然而这里的树木还是生长得极为繁茂,每一棵都有十丈多高,挺拔茂密,遮天蔽日。一踏入其中,头顶的日光便会消失一大半。

溯光掠入林子里,迅速地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树林以常绿阔叶树为主,巨大的龙蕨 和绞杀藤遍布树林的每一处,野生蘑菇布满了生有青苔的洞穴,没有丝毫人类生活过的气息。

——除了地上留下的数行足迹。

他停下来看了一下,认出其中一行是祁连岳的,一路消失在森林深处,显然是在追踪着什么。旁边是一行梅花状的脚印,而骊的蹄印也散落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