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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放不下:“不知道两年内玄珉能拿下沧流帝国么?——如果两年还无法灭掉沧流,那么等下一任的玄王登基,先前的努力就又要全部付诸流水了。”

悦意看到他脸上有不舍之情,不由心里暗自警惕。

是的,眼前这个男人一生都过着叱咤疆场、手握重兵的生活,难道现在真的能放下这一切,从此回归北陆做一个隐姓埋名的农夫?他心里对权欲、名利的渴求,难道真的能因为一个女人的死而被彻底扑灭,冷如死灰?

“不如你留下来,将西海战局结束再走,如何?”她有些试探地问,“你依旧做这天下兵马大元帅,我依旧做我的皇帝,等天下大定了再谋定退路,可否?”

“不。”白墨宸却猛地摇头,退开了一步。

“这是一个漩涡,我若再踏入一步,定然无法离开。”他看着那枚虎符,似是看着某种毒药,喃喃,“我要回到我的故乡去,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生——在这之前,我想要你履行你的诺言。”

悦意听到他坚定的拒绝,唇角才展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点头:“诏书明天就发。放心,我如今是帝君了,一言九鼎,在你回乡之前,定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就好。”白墨宸轻轻吐了口气,“这样,我对家人总算也有个交代。”

“交代?”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终于忍不住问:“这区区一个交代难道如此重要,值得你用天下来换取?”

“是。或许你不会理解,但这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否则我将毕生无法安心,”说到这里,白墨宸看了看天色,蹙眉,“时间已经不早,很快骁骑军的各位将领都要到这里来聚会,女帝不方便久留。”

悦意没有多说,只是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默然颔首:“那么,再见了。”

“不必说再见。”白墨宸淡淡,“我们永生都不会再见。”

“呵……是啊。”悦意笑了一声,眼神里掠过复杂的表情,点了点头。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以及他手里那个小小的青瓷坛子,发出了几乎不可闻的叹息,转身离开。

是的,这就是天意。

他们彼此有着属于各自的缘分,却偏生被硬生生凑在了一起,捆绑半生,相互折磨,痛苦不堪。到如今,她几乎已经屈服于命运,不再挣扎不求脱离,愿意接受这既成事实的一切,只求能保全所爱男人的性命——然而没有想到,最后首先要离开的,却居然是他。

他居然比自己更加有勇气,不顾一切地挣脱了这个牢笼,也解放了她。

那一刻,夜风吹拂过墓园,温柔地抚着女帝的脸,帝冕上的玉胜叮当飘摇。她忍不住地想:这个名为白墨宸的男人,她的丈夫,其实终其一生她都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他。而在她对他开始有所了解的时候,也到了他们毕生缘尽的时候。

这就是命运,永隔一方。

——

当女帝离开墓园,随驾的人纷纷离开后,空荡荡的佛堂里只剩下了两个男人。负伤的清欢一直躺在地上旁听他们的对话,却是听得满头雾水,此刻女帝一走,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怎么回事?刚才你们俩说的都是啥?”

“没什么。”白墨宸垂下眼睛,看着怀里的青瓷坛子。

“什么叫做没什么!”清欢却有些烦躁,只觉得一股气从腔子里重新腾起,“你是不是和那个女人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他娘的!我妹子刚死,你居然就……”

白墨宸打断了他:“悦意今天来,是告诉我她将在明天下的诏书上按照十二律之一的《户婚律》,宣布我们之间‘义绝则离’‘永不复夫妻之名’。”

“什么律?什么抉择离?”清欢听得莫名其妙。

白墨宸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解释给他听:“就是说,悦意她将以诏书的方式对外宣布解除我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并昭告天下。”

他说得平静,清欢却不由得愣住了。

“这……这不就是休妻么?”半晌,他才不敢相信的开口,喃喃,“他娘的,问题是你老婆是空桑女帝!谁敢休掉皇帝啊?……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开玩笑。”白墨宸低下头轻抚手里的青瓷坛子,眼神变得黯淡,“这是我交出虎符作为条件和她换来的,她也答应了。从此后她既可以收回兵权,又能名正言顺和慕容逸在一起,也算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