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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一看,忽的变了脸色──帕中是一片鲜血,宛如殷红的落梅,触目惊心。

窗外雨声萧萧,庭院里落叶飘零,打在纱窗上,显得萧瑟而寂寞。

慕容隽怔怔地看着那一方染血的锦帕,想着片刻前她的清颦浅笑──他原以为十年风雨经历,如今的她是已经是青楼的花魁,长袖善舞、滴水不漏、刀枪不入。原来,在她看似平静的外边下,竟也是藏着这般的呕心沥血,将所有的悲欢都燃为了灰烬。

那一瞬,所有的恨意和不甘都淡了。她。。。是病了么?

方才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里藏着多少锋芒和心机,本来是他早就准备好了赠给她的,作为多年前她离弃自己,转投权贵怀抱的报复。然而此刻看着这一方呕血的锦帕,那一字一句却仿佛是一把把利刃,反弹了回来,刺穿了他的心。

慕容隽默默地看着那一方锦帕,将案上的文书握在手里,长久的沉默着。

“东方。”他忽然低唤了一声。

“在。”一个青衣侍从应声出现──那是家臣东方清,数百年前便开始追随慕容家先祖,和南宫扬、西门放和北阙尘并称为四大心腹家臣。

慕容隽将手里的一叠文书递给了他:“这里有一件要紧的事,去办吧。”

精干的家臣看了一眼文书,微微一怔:“那位蓝扈公子并不是我们的敌人,为什么要动他?”

“和我们的大计无关,”慕容隽淡淡地道,用扇子敲着手心,“只是顺手除去一个垃圾而已──不必多问。”

“是。”东方清领命,顿了一顿,又道,“公子,那边又来催了,白帅的事。。。。”

“关节尚未打通。”慕容隽叹了口气,“她还是不肯替我引见。”

“该死!公子,要不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算了,在想其他的办法就是。白墨宸这个人太难讨好了,别的路子我们都没走通。除了她,还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人选。我们继续下功夫便是。”慕容隽挥了挥手,忽的转了语气,“你去告诉‘那边’别只顾着催我们办事──等什么时候钱送到了,我自然会帮他们办的稳稳当当。”

“禀公子,”东方清压低了声音,“那边让步了,说可以如我们所愿,将黄金增加到两百石。并在三天后运抵叶城,不过他们想要公子的一个承诺。”

“承诺?”慕容隽蹙眉,有些不快,“若不是我设法用军粮供应的问题把西海的大军拖住,他们早就亡国了!我说过的事情,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是,”东方清有些为难,“可对方说,今年的筹款项一下子翻了一倍,而战事也非常吃紧,所以他们觉得分外艰难。如果公子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承诺,说出什么时候能让白墨宸的大军从西海上彻底撤回,回去就很难和元老院交代。”

“我不是正在想法么?”慕容隽一怔,叹了口气,“先拖着大军,等年底白帅归来,我自由分寸。你先让南宫、西门他们去筹备一下接收那两百石的黄金,府里急着用──这段日子是海皇祭,缇骑定然防备得紧。千万小心。”

第十六章 八井坊

秘访结束后,软轿在雨里无声地疾行,离开了镇国公府。

秋蝉在轿外随行,嘀咕了一句:"呀,那个枫夫人,怎么像个鬼魂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它就觉得害怕。。。一张寡妇脸。”

殷夜来在轿子里咳嗽了一声:“不许胡说,快些走吧!”

轿夫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起来。

离开镇国公府后,沿着墙根儿一路走,转出两个街区后,便来到了一条喧闹的小巷。这里是中州人聚居的贫民区,远离城市的中心,却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叫卖炸糕的,有串朱果的,巷子两边是各种各样的杂物摊,满满排了一条街,油烟味,蒸煮味,汗味和吆喝声充斥了每一寸空气。

─那是粗野而健康的,只属于贫民窟的气息。

“停一下!”殷夜来忽地低声道,“这里是。。。。。。”

“哎呀!这里是八井坊?”秋蝉捏着鼻子闷声骂了那两个轿夫一句,“该死,为了抄近路,居然挑了一个这么肮脏的地方-不知道楼里是从哪儿新雇来的笨蛋。。。。。。”

然而,殷夜来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将轿帘卷起一角,怔怔地看着街角的某个地方,眼神忽地变得非常奇怪。

“素面一个铜子一碗!打卤面龙须面阳春面都有!各位客官,里面请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吆喝-─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白发苍苍,面容枯槁,一边拿着爪篱在滚热的水里捞面,一边对着临街的窗口大声吆喝。她喊得很用力,生怕外面走过的人听不见。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这么吆喝,她的嗓子已经非常嘶哑,听不出半点儿女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