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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知道确切的下课时间,在补习的学校门口晃荡了好久,麻辣烫和关东煮都吃了不止一份,幸而在撑死之前铃声大作。学生们涌出来。只分开一个多月,麦芒却险些没认出韩一一。

微卷的长发向后扎成马尾,斜肩长款白t恤,浅蓝色热裤,把双肩包当单肩包背,紧锁着眉。韩一一在人群中异常出挑,可麦芒觉得这一点也不像自己认识的一一。似乎是因为身材,韩一一原本就偏瘦,如今瘦得基本只剩骨架,原本就偏中性,如今说她是个t也没人会质疑。虽然脸型更立体,显得很有巨星气质,却给人一种阴郁又不羁的感觉。

麦芒刚想喊她,却因突然冒出的身影而没能发出声音。一个穿朋克风t恤、黑色牛仔裤的男生先朝韩一一迎了上去,两人交谈起来。

新男友?

麦芒正犹豫着是否要喊住韩一一,与一一对话的男生转过一个角度,四分之三侧脸朝向麦芒的方向。阳光太烈,男生也蹙着眉,但并不影响麦芒认出他就是实验考时意外被摄入照片的希腊侧面美少年,没记错的话,哥哥说过他是圣华中学和自己同年级的。此刻和韩一一站在一起的事实也提醒麦芒想起很早很早以前和一一在网吧见过他,那之后看球赛时又在圣华中学见过一面。

曾经有过这么多交集,彼此却浑然不觉。

名字叫什么?麦芒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男生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后车门,韩一一坐进去,男生跟着坐在她身旁关上车门。出租车绝尘而去。

麦芒站在原地目睹这一切,愣愣地回不过神,准确地说是被镇住了。虽然两人都穿得很休闲,可站在一起却都看着像模特。毫不夸张,可以说是麦芒见过的气场最和谐的情侣。

心里忽然有种不可思议的压抑感。麦芒咬了咬下唇。

出租车在八车道的马路上跑得迅速而平稳。

行道树是新栽的,不仅树荫少得可怜,连其本身也被太阳晒得萎靡发黄,它们在韩一一的视野里跑成一线走马灯。

一成不变的景色看久了使人疲倦,在快要睡着的临界,听见祁寒的声音不太真实地响在耳畔:“我听说了。你和陈嘉妮他们几个人在墓地闹得不太愉快。”

韩一一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我没想到他们正好也在。”

“你是怎么知道秦洲出了意外的?”

“暑期实践被分到派出所负责注销户口,正好碰见他妈妈……”女生说不下去,抬手捂住嘴,眼眶又红了。

祁寒不能想象无法解释自己身份的韩一一,当时是怎样在前男友悲恸欲绝的母亲面前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悲伤,扮演一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人的角色,亲手为最喜欢的男生办理注销户口的手续。早知如此,他应该选择事先告诉她。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觉得这件事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除了我又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追悼会的时候,陈嘉妮他们又都在,你要是来了,局面可能会……秦洲的妈妈……她不能再伤心了……我考虑了我自己、陈嘉妮、他妈妈,考虑到了所有人但惟独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韩一一坐直了侧过头看向祁寒的眼睛:“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

祁寒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僵住了。

泪水始终含在女生眼睛里。

即使曾经混战到头破血流住医院,祁寒也从没考虑过和死亡相关的细节,毕竟在这个年纪,总觉得死是一件极其遥远的事。他更没有想过,死去的人会在活着的人的脸上刻下怎样的表情,此刻他知道了。但他依然有不知道的部分——该怎样面对这种表情。

说不出“自食其果”这样的词汇,即使说了,韩一一也绝不可能幸灾乐祸地重新高兴起来。

用不出警方通知家属时置身事外的客观描述,秦洲再怎样与自己渐行渐远也绝不可能到毫无关联的地步。

追悼会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对那些细节闭口不谈,只用“意外”解释一切。

面对韩一一不明所以的追问,祁寒感到不知所措。

沉默地对视着,最后是韩一一先放弃,重新靠向座椅后背:“我不想知道了。”

祁寒还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我有预感,你不想说,一定是为了我好。之前也谢谢你瞒着我。”女生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力道足以让某几个触点变得发白,松开后又蔓延开一片红,眼泪垂直落体渗进其中,哽咽着,“说是逃避也好,说是无情地想撇清关系也好,我现在真的在想,如果我永远不知道就好了。虽然改变不了它的发生,但只要我不知道……只要我相信他在世界上某处与我无关却过得很好……也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