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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巫乩走后,梁樾拿出装有药丸的瓷瓶,灯火下的瓷器发出水润清透的光泽, 国巫乩方才的谏言如同山雨欲来前的凉风,似是将天地万物裹挟搅浑在一起,一起向他叫嚣——他可能会如那些先祖一样,变成疯子。

会疯……

他最早记忆里的兴奋,便是幼年杀了那只小猎犬时,看到鲜血淋漓的场面和宫人害怕的面容……父王自此对他不闻不问,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的不同?所以并不是他因为娘亲疏远了父王,而是父王主动远离了他?

还真是可笑。当年他趁势回国,父王竟然为了反抗晋国,放弃了梁棠,转而选择了他这个疯子,这便是他说的国君身不由己吧?

瓷器在手掌的收紧下,发出“吱吱”的轻微声响。

……谁会愿意和疯子百年白首。

梁樾忍不住去想,她会不会害怕他?会不会嫌弃他?会不会躲开他?恶心他?讨厌他?甚至,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当年他想杀孟季,究竟是他恨极了她的欺骗,还是疯魔的病症早就在体内潜伏?

……他的子嗣会不会也将这暗疾传下去?她愿意为他生孩子吗?她愿意她的孩子以后也如他这般不能控制自己,嗜血嗜虐,服药为生吗?

如果她不愿意与疯子共处一生,他会放她离开么?

如果她不愿意生下他的孩子,他忍心让她一生无子,晚年孤寡么?

如果她不愿意……

梁樾捏了捏眉心,长长的睫毛被灯火映在脸上,如同蝶翼的清影。她不愿意的话……就会和别人成婚生子,对别人百依百顺,伏于他人身下,缠绵悱恻,耳鬓厮磨,与那个人烹茶行猎、生儿育女,她眼睛里的光、她的笑、她的一切都会是那个人的……百年以后会在那人的子女哀哭之下,与之合葬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