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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仍然活着,现在右手虎口依旧泛着酸痛,握住笔一刻不停地写着遗书的时候,那些凌乱的笔迹早就暴露他压根没那么从容自然。

他甚至是受困者中最先精神崩溃的,因为把几个小孩塞出去之后,他就开始急匆匆地叼着手电筒写遗书。

那一刻脑中涌现了过去太多的来不及,无数个不能伸手抓住的碎片在黑暗中飞逝着,驱动他写下去,写多点千万别停下来。

但此时此刻,一切麻木的知觉从黑暗中逐步恢复过来。

能听到雨声,人讲话的声音,就感觉自己和这世界仍然保有着一丝联系。

他差点要哭出来,可是刚捂着嘴哽咽出一声,隔壁病床上打着石膏的爷爷就推着轮椅过来,递给他一个橘子,握住他的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要掉眼泪咯。”

他点了点头,把那股要涌出来的眼泪咽回去,然后握着那个橘子在心口卧在床上,只听着那雨声淅淅沥沥,还有隔壁床的爷爷开着个小收音机里广播的声音。

渐渐的,什么声音都没了,午后病房里的人都开始睡觉了。

阮衿本来脑袋就很昏沉,也想睡,可他又担心自己是在做梦,一觉再也醒不过来,于是强撑着眼皮,就盯着那个淡蓝色的帘子上的褶皱。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昏睡间,他还是闭上眼睛了,直到感觉到一双湿淋淋,冷冰冰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然后就睁开了眼睛。

但眼前不只是湿淋淋的手,而是一个非常完整的,湿淋淋的李隅,他正躬身在自己床边。就像一棵被雨水浇透的黑色植物,神情并不狼狈,但是脆弱得像刚被拼凑起来的瓷瓶,一块块,摇摇欲坠。

依旧是没有发出丝毫动静,不知何时从病房外外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