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页

第44章

司空乾一面看顾手下的棋局, 一面同沈则漫然聊天:“只是这让你有了烟火气的人, 怕不是长宁吧?”

沈则手撑膝头,不知怎么嗓子眼有些紧,“怎么说?”

“只有喜乐的人怎么会有烟火气, ”司空乾悠悠笑答, “你或许是长宁此生唯一的不可得, 在这之后她或许能有些。唯有这喜怒哀乐都尝过,才能叫人真的活过来。”

沈则不做声,只沉默地看着司空乾。

果然, 对面的人又噙笑补了一句, “可若是都尝尽了,也就又死了。心死之人, 辨不出歹毒, 也尝不出欢愉,你们……别同他计较。”

沈则搁在膝头的手倏然攥紧, 嗓音哽哑:“不会有人怪你,你也别怪你自己。”

司空乾摆首, “家仇未报,万死难辞。不能不怪。”

外头不知何时细细地飘起了冰丁,随风窜入,落在沈则的手背上。他抹了手背上的水,眼睛随着司空乾手中的棋子移了两步,方才道:“傅婉仪就等在城门口。”

司空乾仍是没抬头盘,平声道:“你看, 我自己也时常把自己逼入死局。”话说完,他把面前的棋盘一推,抬眼看沈则:“太子送她来的?”

沈则不承认也不否认。

司空乾揉了揉了膝头,抓头看向阴沉沉的天机,声音也似压顶乌云,“你从前问过我,什么样的人能做王。我今日答你,那便是太子这样的人。够狠,也够温和。舍得自己更舍得了旁人。他悲悯天下,却从不悲悯天下人。”

沈则刚要张口,又听司空乾道:“在其位谋其政,国之储君如此,国之大幸,储君之大不幸。陛下需要一个像自己的儿子,也惧怕一个比自己更像自己的儿子。”

司空乾说话间转过来,脸上的阴霾已散,语气也跟着淡下来:“今日瑞雪,明日好天气。午后你来接城。趁着雪还未密,回去吧。”

沈则蹲下身,把一枚滚落在地的棋子捡起握在手里,人没起来,手肘撑在腿上,仰头看着司空乾,“傅婉仪说,她不怪你,你不救她,她也不怪你。师兄,你说要带我看滕王阁,你没有食言,于我,你从来都没有食言。”

冰丁变成雪花,漫天遮蔽,看不清眼前的江水。

沈则起身,撩了撩衣袍,恭恭敬敬地朝着司空乾揖了一礼,轻声道:“师兄,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