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页

京里人个个玲珑剔透,方举人的事儿未尝不会被挖出来?

德行有差无法入仕为官,方举人嫉妒谭振兴他们是真,更多是担忧自己吧,毕竟世上还有知情人,人心复杂,彼时那些人为绵州声誉不会乱嚼舌根,难保以后也不会,想到此,谭佩珠突然佩服起谭盛礼来,曾经,她埋怨谭盛礼将谭振业送去县衙监牢,以谭家在桐梓县的地位,要保住谭振业何其容易,然而谭盛礼毫不犹豫将其送进监牢,正直得让人咬牙切齿,如今她才明白谭盛礼的良苦用心,走科举的读书人,唯有品行无损方能走到最后。

当年若想方设法掩盖那事,难保日后不会成为谭振业品行的污点。

“大哥……”谭佩珠架着他,声音少有的严肃,“端正己身,莫让人抓住了把柄。”

“什么把柄啊……”谭振兴半眯着眼,脸上笑开了花,“我啊,就是看方举人不爽心里痛快,嘻嘻嘻……”隐约看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他抬起下巴,左右张望,舌头打结道,“到家了?”

谭佩珠:“……”

“我自己走吧,被父亲看到就不好了……”最后两个字没说出口呢,只见走廊尽头的屋檐下,谭盛礼举着木棍,脸色阴沉的望着他们,谭振兴抖了个激灵,顿时酒醒了大半,“父……父亲……”

谭盛礼点了下头,唤乞儿搬长凳出来,谭振兴打了个酒嗝,冷汗大颗大颗往下落,哑着声问谭佩珠,“小妹,我在外边没丢脸吧。”

谭佩珠不答,顺顺他的背,“无事,咬着牙过会就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丢脸,下棋频频悔棋,一惊一乍的,没有半点谭家长子该有的成熟稳重,谭盛礼现在不打他,日后见到廖逊他们也会打来补上的,谭佩珠错开两步,鼓励道,“去吧。”

谭振兴:“……”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大喜的日子会以挨打结束,要知道谭振兴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又挨了打,无异于雪上加霜,谭振兴呜呜呜哭得肝肠寸断,不住地求饶,下学归来的大丫头姐妹两听到哭声,怔然道,“卢爷爷,父亲又做错什么事了?”

白日上课,族学的人都在议论祖父他们高中的事儿,言语间极为钦佩仰慕,谭振兴在家养伤,如何会犯事?

姐妹两百思不得其解。

卢老头摇头,“谁知道呢?”

谭家人个个稳重,唯有这位大公子行事不着调,挨打乃家常便饭,卢老头道,“不管他了,先回屋写功课吧。”

“好。”

她们没有去看热闹,毕竟父亲挨打不是什么新鲜事,左右就是做错了事儿,自找的,她们乖乖回屋写功课,然后去喂兔子,兔子还是在山里捉到的两只,体型肥硕很多,完全没有书里形容的好动,姐妹两担心兔子吃多的缘故,天天紧着草喂。

挨打后的谭振兴回屋换衣衫,撞见的就是姐妹两天蹲在兔笼边,笑得天真烂漫,他歪了歪嘴,碎骂了两句,“不孝女,父亲挨打也不知关心两句。”

声音不低,姐妹两听得清清楚楚,大丫头转身,中规中矩的行礼,“见过父亲。”迎风吹来股刺鼻的酒味,大丫头皱了下眉,轻声道,“父亲,殿试还未过,此时庆祝是否早了点?”

卢老头接她们时就说父亲整日不在家,如今又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大丫头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定是与人出去喝酒被祖父惩戒了。

“还训起老子来了是不是?”谭振兴拉着脸,极为不悦,大丫头上前扶他,“女儿不是这个意思,父亲,你这番高调,若殿试出了纰漏落榜不是后悔莫及吗?”

大丫头已经清楚科举的流程,过了会试就是进士,但两榜进士才可入仕为官,刚过会试就得意忘了行,殿试落榜岂不啼笑皆非?

谭振兴:“……”

“父亲可是要回屋,我和妹妹扶着你罢。”

谭振兴:“……”

有女如此,谭振兴真不知该欣慰还是生气,看着大丫头发髻上颜色娇艳的绢花,到底没有呵斥她们,绢花是谭佩珠做的,她说大丫头她们天天和薛家小姐们待在同个屋檐下,不攀比不自卑更不随波逐流,就是他看到别的读书人胸前绣花也央求买件那样的衣衫来着,姐妹两从不提要求,偶尔会聊京里流行的花样子和绢花,但没让大人买。

小小年纪能如此沉得住气,作为父亲该感到骄傲才是。况且大丫头的呼哈不中听,却是实话,好不容易过了会试,殿试落榜会被人笑掉大牙的,骄兵必败,回想他今日表现,好像却是过于浮夸了些。

“你们忙自己的吧,我能走。”谭振兴柔声道,“记得写功课,待会为父要检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