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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盛礼心知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去检查桌上的笔墨纸砚,乡试规定能带自己的笔墨纸砚,不过好多考生担心出事,尽量还是用衙门备好的,书箱里还备了蜡烛,五天四晚,共五根蜡烛,谭盛礼每根每根的点燃,确认它有没有问题。

检查完所有,他就坐着不动了,棉帘正中开了道窗户,方便巡逻的考官探寻情况,两排号房,风穿廊而过,吹得棉帘摇摇晃晃,谭盛礼双手拢于袖中,静静地等着。

乡试考生多,入场慢,快到午时试题才发下来,这场考贴经墨义,题有难有易,共六十六道题,谭盛礼从头到尾扫了眼,心里有数后再动笔,答了近十道,士兵们推着板车送午饭来了,萝卜炖肉,两碗米饭,没有更多。

米饭硬,萝卜和肉嚼着没滋没味,谭盛礼吃了萝卜,肉没动,他细嚼慢咽,吃得很慢,吃到最后,饭已经凉了。

左边号房的人频频偏头看他,目光深邃,谭盛礼置若罔闻,饭后,继续答题,背书的题是最轻松的,他把所有的题做完,检查遍后,举起交卷的木牌,糊名交了卷。

这会天还未黑。

待天色黑尽,晚饭来了,仍是萝卜炖肉,旁边号房有嘀咕声,门口站着的士兵侧目瞅了眼,不曾出声呵斥,亦不曾进号房查看。

这场考试相较而言是最简单的,截止时辰是明日巳时,时间充裕,故而并没有人着急,考棚安安静静的,晚上更甚,棉帘关得严严实实了,隔绝了风,只余微弱均匀的呼吸声。

贴经墨义过后是明法,共十道题,熟悉律法,根据律法裁量定刑判罪即可,皇上以孝治国,前两题都和孝道有关,子孙不孝养父母双亲,邻里将其告到衙门,官老爷欲将其判罪,父母突然跑进衙门,推翻了邻里的说辞,求官老爷放人,若为官,此事怎么判?

涉及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少,多是存在争议的案子,答完两题又到午时,士兵送饭来,仍是萝卜炖肉,有热汤,谭盛礼喝了碗汤,身子暖和,没有歇息就翻开考卷继续答题,答到第四题,突听到声沉重的呼吸声,他这种声音并不陌生,夜里谭振兴睡觉,不打鼾便会类似粗重的呼吸声,他偏头望去,书桌边的考生握着笔,昏昏欲睡,脑袋不住地往下点。

蘸墨的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线,谭盛礼望了眼外边,风呼呼地往里灌,这会儿睡觉,醒来怕是会着凉,因在考试他不不好出声提醒,静默半晌,他收了试题,慢慢站起身,沿着号房来回踱步,似是在思考,又似在走路暖身子。

今年天气冷,号房的考生为了取暖,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做得出来,有打拳的,有跑步的,有双手撑地做俯卧撑的,也有脑袋捶墙的,士兵们整日在军营训练,这些场景司空见惯,却不想文弱书生在号房也是这般景象。

文人武将,不是没有相通的地方。

在这方面,谁都不比谁高贵。

故而,对考生们在号房的这种行为,士兵们并没加以阻止,巡逻的主考官亦不会制止,谭盛礼围着号房转圈,脚步沉重,在第四圈时,总算惊醒了隔壁号房的人,那人抬起头,睡眼惺忪,眼底尽是茫色,直到瞥见手里的笔才回味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后背惊出了身冷汗来,也是午饭吃多了,身体暖和后就忍不住打瞌睡,得亏没眯太久,他吸口气,忙起身去床上坐着,裹紧被褥,整张脸都白了。

见他人醒了,谭盛礼重新落座,接着答剩下的题。

尽管在号房,他仍然保持着在家的作息,交卷后没有书看,他就披着被子来回走,嘴里默默背书,不是背书的内容,而是背书籍名,他在翰林院的几十年,读过的书不计其数,怕自己忘了,他边回想翰林院整面墙的书架,边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的顺序回想有哪些书,如有模糊的,就在纸上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