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尚热,跑马场不知何时以木材搭起了一座高台,跟春风阁里的戏台子仿佛,水红色缎子铺地,露天席地。
楚方喧没有走。
他直愣愣地站在自家高篷下,耳朵边还飘着临走时阿翁痛心疾首的话语。
阿翁从来只会说对他“乖孙厉害”,便幼时淘气打坏了其书房最心爱的古董花瓶,阿翁也不过是呵呵笑着摸摸他脑袋,道男儿淘气些好。
楚方喧从来不曾想过,或有一日,他会让这饱受了半辈子苦痛的老人露出这般失望的神色。明明头顶烈日昭昭,却照得他一身冷意。
高台之上的绿衣,有一股别样的魅力,吸引着他,让他一刻不能挪开视线。
楚方喧忍不住环顾四周,毫不意外地从许多或陌生或熟悉的同龄人脸上看到了与他如出一辙的痴迷——
人之常情。
挥毫泼墨,书法一道,紫服参与者二十余一,唯独一抹萧萧瑟瑟的绿意,偏那娇怯怯嫩生生连露出的脖颈和手指都白细如上好的细瓷,手中却握着一管紫金长毛狼嚎,挥洒间雄浑气魄竟显!
如墨泼洒般的参天气魄,小娘子笔走游龙,力透纸背,长长一列挂壁宣纸上,一个字一个字饱满得仿佛要泼出来!
台下已有人击掌叫好。
概因二十余一的紫服弟子,多簪花小楷,多规矩的行书草书,纵是立意有了,却绝没有一个有这般野性又狂肆的气魄!
小娘子站得笔直,腰细腿长,绿色骑装还未脱下,更衬得整个人如同挺拔的白杨,偏还透出一股新荷初绽的芬芳。
“仲衡兄!当年你十四余岁,可也还未曾有过这般造诣!”
王沐之的草书自成一派,已呈大家气象,是以他平日眠花宿柳、不思功业进取,旁人只当他是名士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