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常三道:“可不是,这搭客啊向来不缺,尤其此趟过去,再来一趟就要封河,倘若天儿冷得早,兴许这便是今年最后一趟。咱这上头正经客舱不过七八间,都住满了,连那货舱里也挤了些脚客,不过收他们个伙食费罢了。”

他想了半晌,突然嘿嘿一笑:“我约莫记得,还有位小娘子,就在你斜对面那间客舱住着。”

褚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有点纳闷。

这常三好歹也是个微末官吏,漕船上应当不少见大人物,怎地对一个小娘子这般不正经?

常三见面前少年人表情不虞,醒悟过来,忙解释道:“楼小弟,你别误会,咱可不是那等不尊重的人!只是我说的这小娘子,却约莫不是正经人家的闺女,是以调笑一句……你莫往心里去!”

说罢还有些懊恼,因为褚楼性格爽朗,他倒浑忘了对方的年纪,还当是他那些惯说荤话的同僚。

褚楼见常三满脸不自在,便不动声色岔过话题,心里却极不以为然。

别说常三根本没确定人家姑娘的背景,就算真是勾栏瓦肆出身,又如何?人家不也是凭国家颁给的资格证合法上岗,都是讨生活罢了!

行船至三日,宽阔的江面上只有船只三两,相互距离也颇远。

从客舱里远眺,江面一览无余,两岸风景逐渐从城镇村庄过渡到绵延青山。到了这时候,白日里也没有在京城时那么闷热,总有徐徐凉风吹来,让人不由感到轩敞开阔。

第3章 船上初识

与码头相比,江面上行船少了嘈杂的人声,只剩下水浪声。尤其到了夜晚,耳边只有水浪“哗——哗——”规律拍击船壁的声音。

要说有什么不好,大抵便是船上度日如年。

褚楼已是睡了第三觉,无论如何也躺不下去了。舱内没有活动空间,他只得坐起来靠向窗边。窗外风景纵然再惬意,连看几天,也已经腻歪得不行,但若想去船头透气,一来日头太大,二来船工往来频繁,他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总不好老出去溜达。

若是褚楼家里人,或者刘景钰看到他此刻百无聊赖呆滞的模样,只怕都要狠吃一惊。这还是以往那个活蹦乱跳的楼哥儿吗?

可见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褚楼正盯着远处青山上一座塔尖发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推搡的动静,间或夹着几声调笑。他眨眨眼回过神,几步走到门后侧耳细听。

外头的舱道十分狭窄,稍微声音大些,客舱里都能听见。可是褚楼侧耳半天,也只能听见一个男子的小声调笑,还有衣料摩擦的细碎响动,却并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小娘子……来……”

小娘子?

褚楼一愣,脑子里闪过前几日常三说过的话。

他这斜对面好像是住着一个姑娘?

他皱眉又听了听,倒不像是常三的声音。

门外动静愈发大了,那男子愈加肆无忌惮。褚楼琢磨,既在他门后闹这动静,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少不得来个英雄救美,教训教训那登徒子!

“这大晌午的,在小爷门口吵甚么吵?还让不让人歇晌了?”他猛地拽开门,一脸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对面客舱门口果然站着两人,一男子看着眼生,另一个人确是个低着头拿袖子掩住脸的女人!

那男子穿着葛纱袍,中等个子油头满面。他先是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上下一扫褚楼,顿时轻蔑一笑,讥讽道:“哪来的穷酸杀才!倒敢来管你爷爷的闲事儿!”

褚楼抱臂靠在门边,不由气乐了。他在京里虽不算顶出风头,但寻常打马街头,也没几个人敢这么挑衅他,这回可算开眼界了。

“一个人头畜鸣的腌臜玩意儿也配做我祖宗?”他嘿嘿一笑,“你且报上名号,让小爷我也见识见识!”

那人脸色涨红,怒道:“好叫你知道,我姐夫可是堂堂魏王殿下!你若识相,磕几个头喊我一声爷爷,我便考虑饶你一遭,否则船一靠岸,那头就让家丁绑了你,若有功名的也给你一并革了去!”

看样子,他是见衣识人,把褚楼当成穷书生了。

都说京里水深,三四品的官儿遍地走,若今日站在这里的真是个小书生,只怕就要被吓住了。可惜,那人却遇上了褚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