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并没有太多偶然。”从启不以为意,施施然道,“迷路者千千万万,但唯有你有着能进到此处的信物。面具、戒指、主人的血缺一不可。青铜面具与你手中的戒指,原本都是从文之物,后来她见我生的柔弱,就将青铜面具交了给我,让我添些英武之气,也亏得面具认我为主,受了我的血,我方能自由出入此地。”
“她……她也是这般同我说的……为的是掩我的女子身份,还有增些威武……”从启的话让笑澜记起当初独孤皇后将面具交给她时情景,还有初初戴上面具时出现的幻象。
杀戮、浴血的女子,围着她用各种利器伤害她的男子,美丽妖娆的容颜……
笑澜喝问道:“你们战败,她做了俘虏?为敌人所辱?那时你又在哪里!”
“当时我为从衣所囚禁,就在离她不远之处,眼睁睁看着她受辱,那些使她受辱的,恰是我们的族人,她一心保护的族人。”从启语带苍凉,望向笑澜,眼里是掩不住的伤痛。“也罢,能知晓这些又能进得这里,也许真是像你所说的转世也犹未可知,既如此,且听我告知与你,间中或许有与你息息相关之事。”
“请说。”
从启颌首,显出回忆之色,道:“如方才所言,从文是巫神祭司,而我是王,她代表神,我则代表了世人,神与人的代表为着利益相互制约侵轧着,到了我这一代,神权与王权的斗争越发尖锐。神想着该如何惩治贪婪的人心,人想着如何将神推下神坛,让权力合二为一。
如果祭司不是从文,我想,我兴许就会听从族人兄弟的劝告,将祭司杀了之后取了她身为巫神的信物,取而代之。可如果不是从文,我是否还会是王也犹未可知。
从文……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从初见她的那一眼起,就再也挪不开眼去。我不知你是否能够明白,那是一种很难言说的奇妙感觉,就好像见着一个人之后,你已不再是你,你会为了那个人……发疯发狂,甚至,心甘情愿的为之死去。”
笑澜点头叹息道:“我明白。你爱她,对她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似是从没听说过这个词,从启有些新鲜,回味一番后觉得十分妥帖,道:“正是如此。当时我并不明白这是一种多么危险的情感,只觉得从文在我的心中与旁人不同。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之后,蒙瑶姬告知,我才知道,世上竟还有一种情感叫爱,原来在乍见从文的那一刻起,为她眼眸中所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智慧光芒所震慑,我便已沉溺在爱之深渊,再无回头之日。
那时我生的瘦弱,族中兄弟常常会欺负我,有时我会找从文哭诉,她会笑我只懂得哭泣,还会替我教训那些人,我很是高兴,因为从文素来不对旁人假以辞色。从文与我不同,王是上一代的王所挑选的,而祭司生来就是祭司。她与生俱来的聪颖与神力使得她不屑于与族人交谈。
幼时我便躲在她的羽翼下,尽管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可是她肩负继承祭司之位的重任,对我们一族的生死延续有着极大的责任与担当,对于一个孩童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背负。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逐渐长大,从文接替了巫神祭司之位,王权与神权的冲突导致了族中兄弟对她极不友善。她原是个美丽动人极具魅力的女子,他们亦对她有着野心,而这一点是我无法容忍的。我想要帮她,想要保护她,故而更加努力地使自己不落于人后,因着这番改变,我终成了王。
王的使命是保护族人,为了繁衍后代势必要与许多女子交合,族中的女子乃至外族的友邦女子,任我挑选,只要我开口。或许你会笑,但是除了从文,我真的谁都不想要,就算只是满足身体最基本的需求,也不想要。
因我迟迟不娶妻,身为祭司的她就代表巫神来提醒我我的责任。她的警告让我很是生气,也很委屈,那是我第一次和她争执,在这之后我告诉了她自己对她的渴望,对她的感情,她一贯平静的眼眸里,头一次有了一丝诧异和喜色。
可是她说,她是祭司我是王,我们不可以。
巫神的祭司不能与人相亲,她们是神的使者,每一代新的祭司都需要神的指引,神的代表与人,不能在一起。
她说不,我便休,之后一切如常。
只是她比之前对我越发关切一些,她知我性子温和就将她的青铜面具给了我,让我多些震慑之力。
后来在一次与外族的战争中我负伤归来,伤愈后她终允了我,我欣喜若狂,那夜我同她说,如果我们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我就将王位传给女儿,了却这纠缠日久的神权与王权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