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平静,他们越是害怕,害怕在这顺利下,是血的清洗,是更深的阴谋。
杨笑澜拍拍一个叫做肖樯的少年兵士的肩膀,稳定了一下他因害怕而有些颤抖的手。这个肖樯,十六岁的年纪,是韩擒虎特意安排来保护杨笑澜的,杨笑澜推辞不得,只得让他跟随着。
如果路上有哨兵,有防卫,韩擒虎一定不会像眼下这般犹豫,这陈朝大营里,究竟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呢,是奇功一件,还是羊入虎口?不知为何,看到杨笑澜对肖樯示好,让他立时下了决心,当他和手下的人站在对方军营的那一刻,他震惊万分。这本该严防死守的军营里,欢歌笑语,空气中还弥漫着酸酸的酒气,从将领到士兵,每一个都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如此重要的要塞无人防守。
“韩公,今日是新年。”耳边杨笑澜幽幽的声音传来,韩擒虎才停止了惊讶立刻欣喜,今儿是新年,是天赐的良机,大功一件,而无丝毫惊讶之色一贯淡定的杨笑澜则让韩擒虎觉得,这个杨笑澜,是一名福将。
翌日,从采石逃脱的徐子建连滚带爬地感到建康,陈后主一听之下全然不知所措,只能果然地命令继续过年,等过了新年才想此事不迟。过了新年,召集公卿们商量对策,大将萧摩柯道:“隋军夜袭,兵士不多,不若趁敌军立足未稳,急速组织反击。”
陈叔宝哪里还有什么主张,只哭了一夜,将朝中的事务都丢给施文庆处理,施文庆一听,反击……不妙,这萧摩柯本就不喜他的为人,平时还看不起他们这班宠臣,如若这群武将们立了功,难保不危及自己的地位。故而,但凡有请战的,一律压制下去。
一干大臣们各怀心思,商讨了整整一天,才下了一封诏书,说道是“隋军鼠辈,犯我边境,侵我京郊,就好比蝇虫滋扰,应当扫灭。”因陈叔宝是一位虔诚地佛教徒,特此征兆僧人、尼姑、道士前来当兵,大抵想是用佛法来感化敌军。与此同时,任命萧摩柯、任忠与鲁广达等人为行军元帅,抗击隋军。
另一侧,与韩擒虎有竞争之意的贺若弼攻下京口,而韩擒虎这个急性子,为了抢先攻入建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了军事重镇姑孰,继而挥师北上,箭锋直指建康。因夜袭采石一役与现身在韩擒虎部的“阿修罗王”的缘故,韩擒虎一夜成名,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投降者。而韩擒虎也做得好戏,亲厚相待,宛如乡亲,对那些来投奔的一一安抚:“主上深知你等生活得水深火热,特命我等前来解救,你们且稍安勿躁,等我们一举灭了陈氏,就能了结你们的苦难,拯救你们于水火之中。”连鲁广达的儿子鲁世真也在几经劝说之下,降了。
又过得几日,贺若弼率军占据钟山,手下有精兵八千人,以步兵与轻骑兵为主,士气高昂,稍显疲态;杨笑澜则随着韩擒虎的一万精兵到达了新林驻下,这两路兵马,一南一北呈钳制之势。建康似乎已经成为了囊中之物。
但是建康,自古就是虎踞龙盘之地,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加上有秦淮河为护城河,利于防守,若是贸然进攻,死伤必定惨重。杨笑澜劝住了想要进军的韩擒虎,道:“士兵连夜赶路,早已疲累,若是此时进攻,对我们极为不利。”
韩擒虎也深知其中关节,但是想着那一边若是给贺若弼占了先去,上柱国的勋位就是贺若弼的了,当下沉下脸不语。
跟随韩擒虎一段时日,杨笑澜知他是个豪爽的汉子,也知他的心结所在,又分析道:“眼下贺公距离建康较近,也同我们一样,士气高涨但精神疲乏,以贺公之谨慎,必定会休整后再行动。然而,我们两路人马与建康相隔如此之近,建康怎么会不有所行动呢?建康自古易守难攻,百足之虫虽即将待死,但是亦不可小觑,依笑澜之见,建康得到任忠部的接应,必定城中有十多万人马在,以我军之力,敌方若是死守,则必定无法讨得好去。可建康城内多的是什么?小人,佞臣,笑澜猜测,那群不学无术的臣子们必定会让陈叔宝有所行动,那一刻一心为陈的忠心大臣则难免心灰意懒,而以陈叔宝之天才,谁知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届时,我们再行对策,武可攻,文可劝降,韩公以为何?”
韩擒虎听得杨笑澜说完,打量他半响,杨笑澜的话语里有推断,有猜测,可语气里的自信却不容他反驳。江山备有人才出,一转眼间,清河公的幼弟竟以如此了得,深具谋臣的风范,难怪陛下皇后如此看重,不惜以大公主下嫁。
当下,便勒令三军驻扎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