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家乡,跟着他一起游历四方。他讲经时我就在寺院外面闲逛,替人看病时我就负责捣药。路过战场时,我捡了点刀具换取物资,他蹙起眉头看了我许久,摇摇头还是放过了我的出格。

行走在战国乱世的人,偏偏没有一丁点自保的能力,既没有强大的教派在背后撑腰,和各国的政要也没有交好。

如果这个世界讲究善恶因果,那他一定会长命百岁,活到老得都走不动路了的时候再安然辞世。

如果这个世界讲究善恶因果,染上疾病而死去的人一定,本来应该是我。

去世前,弘如将我托付给瑞泉寺的住持,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的人当晚就咽了气。

我在寺院里留了三日,待一切打点妥当,收拾好行囊下了山。

战国乱世,人如无根的浮萍。我这个浮萍飘得特别远,上一辈子待过的地方据说已经易主,上上辈子认识的人早已化为黄土。思来想去,回过神已经到了相模国的爱甲郡。

月光在河面潺潺,飞雪般的芦苇在晚风中轻摆。

渡船的码头人群四散奔逃,我逆着人流而行,在那只鬼咬下行人脑袋的前一刻,一刀砍进它的后颈。

血液迸射而出——为什么鬼的血和人类一样是红色的?

对死亡无所畏惧的人,在生命攸关的危险关头,似乎很容易冒出不相干的想法。

集中。我告诉自己。集中精神,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只鬼痛嚎一声,愤怒地转过身来。

对于无法一刀砍下鬼的头颅这件事,我早有预料,在罡风袭来时往后接连几跃,勉强避开了差点撕开我脑壳的利爪。

噗通一声,船身下沉。

月色下的湖面波光粼粼,芦苇的飞絮看起来唯美缥缈,一点也不适合这个血腥的场面。

我握着刀站在船尾,那只鬼面露狰狞的笑意,似乎认定我已无路可退。

正确的判断。错误的自信。

我扬起刀,正要摆出攻击前的架势,那只鬼往前一个踉跄,仿佛抽去丝线的木偶,以诡异的姿势僵直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