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临淄郡王各自回宫,关闭宫门,无旨不得出宫门一步。无咎留下,你们都退下。”经此一遭,武安帝略有疲惫,主要是心累,若是长子无忌还再……猛然想起无咎所言当年之事有内情,武安帝心中越发沉重。

关闭宫门,实际上就是软禁,皇后眸子中闪过愤恨和不甘,姜威也倏地一下握紧了右手,两人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喏喏而退。

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武安帝神色负责的看向垂眸不语的秦无咎,心中颇不是滋味,他戎马一生杀伐果断,却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让她遭遇这种龌龊事,却又因为顾忌颇多,不能立时为她讨回公道,孩子必然是有所预料,心中不知如何委屈,才一改温婉的性子,竖起了浑身的刺。

暗叹一声,武安帝唤道:“儿啊,今日委屈你了,是为父的不是,你也知道咱家情况特殊,皇后和姜绍,后宫与前朝,错综复杂,需要徐徐图之。不过你放心,为父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若是以前,武安帝定不会与秦无咎说这些,今日他看出来秦,无咎并非是素日表现出来的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儿,才提点她两句。

如果不是干系前朝,当年也不会出现二后并立的情况,虽然这些年他料理了不少恃功而骄的开国功臣,但皇后娘家掌着右军都督府的兵权,其内安插许多亲信,他只能从底层入手,一点点收回权力,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宜与皇后撕破脸皮。

至于姜绍,怪他看错了人,这两年自己对的态度偏向与他,朝臣们惯会察言观色,如今姜绍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如隐形太子一般,以前他乐见其成,今日却成了掣肘之处。

想到此武安帝闭了闭眼,总归是因为没有亲子的缘故,朝中在皇嗣上经不起一点震荡。

“朕想不通,他距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你一个公主又碍不着他什么,这般算计我儿对他有甚好处?你一向安分守己,他入继大统后好好待你,必然赢得一个贤名,按说万没有害你的理由。”

秦无咎抬头,眼圈有些发红,殿中没了旁人,她态度也和软下来,“爹,您是当局者迷,你说的那种好好待我的情况,前提是后继之君乃心胸开阔,知道以德报德的人,姜绍却狭隘偏执,他风光的时候绝对忍受不了出身上的瑕疵,我这个嫡公主的存在,就是他非正统出身的活证据,当然要提前抹杀掉。”

见武安帝皱眉不语,秦无咎再接再厉,“我娘跟我说过一件事,您记不记得老家村子里有户姓吴的人家?他们家大房没有男丁,当家的一朝离世,族里就安排过继了三房的儿子,过继不久,大房母女就都不见了,吴家放出风声说是母亲带着女儿改嫁去了,但左邻右舍都知道,那母女是被他们给卖掉的。”

“您说这是为何?无非是以小宗入继大宗,占了利益又不肯承情,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大房死绝了,既占了家产,又不用离了亲生父母,多好。”

秦无咎说的并不是无稽之谈,在她原本的时空线上,明朝的大礼仪之争,嘉靖皇帝就属于这一类,直言“是来做皇帝的,不是来做太子的”。

武安帝如醍醐灌顶,若姜绍真是如此偏执之人,这个解释是靠谱的,真因为如此,武安帝才更加愤怒,姜绍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以小宗入继大宗,这万里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不是祖传的,跟姜绍本宗一点关系没有,不承嗣凭什么让你继承大统?

“那姜绍为何现在就急着对你出手,他还没入主东宫呢,像如今这样败露了,只会让姜绍一败涂地,他不是这样胡来的人。”武安帝不自觉的想从秦无咎这里寻找答案。

“爹,若是并非是胡来,而是精心谋算呢?”秦无咎无奈,她爹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您别忘了,今日之前,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像爹说的那般,我娘也一直教导我,无论谁当皇帝,我也是铁打的公主,所以我只要安分守礼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用想,不用做。我照做了,在姜绍等人眼中,我就是个和软又好拿捏的人罢了,拜堂成了亲,再染上那种恶疾,怄也怄死了,肯定捂得严严实实的,哪敢让您知道,结局无非是顺理成章的病死,一点都妨碍不着姜绍。”

可不是么!武安帝一想女儿以前在他心目中的印象,碰上这种事只能等死了,“竖子该杀!”他现在无比庆幸女儿的表里不一,果然是自己的种,哪怕是个闺女,也是有几分能耐的。

武安帝有一瞬间的迷茫,三个养子中,以姜绍的才干最为突出,他若不行,另外两个能承担起重任吗?除非自己给他们扫平所有道路,方能做个守成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