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咎倒退两步,手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身子一个趔斜,若不是柏擎苍扶了她一把,差点就摔在地上了。

这倒不是装的,秦无咎是真的脱力了,说实在的,她就会抹脖子这一招,这还是在青云县的时候,乔翁教她的,说她文质彬彬不是那孔武有力的,碰上危险就得确保一招毙命。

陇右之行,又被柏擎苍强化了一下,即便如此,她也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一剑杀了方回。

刑部李尚书终于从接二连三的冲击下醒过神来,忙斥责道:“谢探花忒的冲动,便是方回心思丑恶,用这个与谢探花容貌相类的人……辱及谢探花的清誉,也是不该自己动手,方回谋逆反贼,自有国法处置,何必因为这样不堪之人连累了自己,还是太年轻,忒以的气盛!”

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李尚书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太子是君,又是他女婿,如今被方回这般觊觎羞辱,若是走漏出去消息,太子的脸往哪儿搁?再者,在平王谋逆的关头,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利用,闹出什么事来。

谢昌一剑让方回闭了嘴,不惜把污名揽到自己头上来,李尚书立刻明白了谢昌的用意,他得在人前把“方回折辱的是谢昌的替身”这件事坐实。

李尚书以保护现场为由让左右人等退下,金吾卫将军见机的也快,一摆手金吾卫的人也退了个干净。

屋子里只剩下了秦无咎、柏擎苍、李尚书和金吾卫将军几个人,柏擎苍走到近前,方回已经死的透透的,他又试了试榻上那人的鼻息,冲李尚书摇了摇头,已经没气了。也是这时他才知道秦无咎为何给这人盖了件衣服,离近了才发现,那人上身挂着的破碎衣衫,竟是太子冕服中的五章青衣!

同时,柏擎苍也看到了那人露在外的肌体上,层层叠叠的被人凌虐的青紫痕迹。虽然知道方回把这人当做太子,但想到从今往后别人只会以为这是秦无咎的替身,柏擎苍就忍不住心头的暴虐,控制不住的嗜血杀气喷薄而出,凛然的杀意让旁边的金吾卫将军猛地绷紧了身躯。

当众杀了方回,不管从哪方面说吧,李尚书就是做个样子也得把秦无咎带回刑部拘押。接下来怎么处置此事,得看陛下和太子的意思。

赵朔一脚踹翻了桌案,长眉倒竖,凤眼圆睁,眼中寒光摄人,一国储君怒火让人胆战心惊。柏擎苍垂眸,他跟随太子这些年,还没见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暴怒成这样,都说关老爷凤眼一睁要杀人,太子殿下瞪眼也要大开杀戒。

高华尊贵如太子,差一点就成为世人口中的笑料,如何忍得?不管跟谋逆牵扯的深不深,凉国公府,这次是彻底凉了。

好半天,赵朔才平复下来,命柏擎苍:“你提孤你看看无咎,让她暂且忍耐几日,有什么需要,你就给她送去。”

柏擎苍领命,迫不及待的赶去刑部见秦无咎。这种情况下,李尚书于公于私都会把秦无咎照料的好好的。秦无咎住的还算舒坦,单独一间屋子,被褥用具等都属上乘。

见到秦无咎,柏擎苍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默然半晌,才道:“此事对你影响很坏,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秦无咎微微一笑,“让我猜猜,这事传扬出去,世人皆会说,谢探花新立了大功,眼看升官发财在即,却爆出这般丑闻,被人意淫为娈童男宠之流,以后还有何面目在朝中行走。或者有那嫉恨我的,定然指摘我,必是谢昌德行有失,自己不检点才找来别人觊觎。”

“但我不后悔,舅父待我不错,将来也定是个明主,我若不兜着,这些指摘就会落到他身上,令名于舅父极为重要,于我却可有可无,遭些非议不算什么。”

她是来逆天改命的,又不是来赚好名声的,用这些不重要的枝节换太子的愧疚和支持,秦无咎觉得值,性价比非常高。

柏擎苍盯着她看了会儿,冷不丁的问道:“你抗下此事,为太子分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是打算利用这件事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知道瞒不过你,”秦无咎挑眉,“我与你说过,与其在京中,我更想去做个地方官,主理一地,更能发挥我的长处。如今这种情况,我名声受损,激怒之下杀了人也是事实,方回再该死,也合该是国法论罪,御史肯定会抓住这一点不放,舅父所能做的,只能是给我功过相抵,放我出京去,随便哪里先安置下,以后再缓缓图谋。”

柏擎苍一叹,“受这般委屈,吃这么大亏,你还觉得正合你意,世上怎会有你这样傻的人。犯错贬谪,也不会有好去处,怎比得京中繁华舒适?你就这么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