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咎抬眼看去,就见一个身形袅娜的女郎正从门外进来,堕马髻,合欢襦,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怯怯的看过来,“阿弟,你说是不是,赶紧给阿娘认个错呀,你可不能伤了阿娘的心。”

好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花。

进门就熟练的把错安到了自己的头上,秦无咎觉得无法再待下去了,她是有多想不开,才来这里找不自在。

秦无咎也不接话,只对公主叉手一礼,“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臣就告退了。”

“阿弟,”小白花眼里立时蓄满了泪,颤声呼道:“你就这般不待见我么,都是我的错,是我痴心妄想了,我不该妄想与阿弟好好相处,一同自阿娘面前尽孝,都是我的错。”

她眨了下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在白皙的面颊上划出优美的弧度,“阿娘,您还是把儿送回夫家,等候陛下的处置吧。等儿离开,想来阿弟就肯留下陪着您了。”

秦无咎咋舌,简单几句话,无一句不在给她上眼药,偏偏人家还特无辜特委屈,难怪临川公主能被她左右,在知道她并非亲女也并不无辜之后,还能把她当做心头肉。

只可惜她秦无咎要的从来不是临川公主的宠爱,乐阳的招数用错了对象。

此时秦无咎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不要陈无咎的身份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如果她哪怕稍微软弱一点,不费劲心思周旋保住了谢昌这个身份,而是作为公主的女儿进了这座府邸,碰上这么一对母女,跟在靖安侯府有何区别?不过是被亲娘更加名正言顺安排的人生罢了。

始不自主,则终必从人,终是逃不过归妹卦的“征凶”。

秦无咎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的笑意,“听说我是独生?女郎还是不要乱攀扯为妙。女郎如何在公主面前尽孝,谢昌无权置喙,但我也容不得不相干的人对我指手画脚,告诉我如何尽孝!谢昌尽心王事,为赵氏江山出力,让公主府有存身立命的根本,就是我最大孝!”

她毫不避讳的对上公主的目光,“也是谢昌唯一能尽的孝,毕竟臣姓谢。”

等她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与公主府完全撕撸开不现实,她现在就让临川公主明白,养恩比生恩大,他在礼法上是谢家子,只要他不回复本宗,公主就不能理所当然的对她要求过多。

临川公主满面含怒,眼中却又掩不住的讶然,显然她明白了秦无咎的意思,既愤怒,又对秦无咎话中透漏出的不肯回到公主府的意思不解。

在公主看来,回到公主府,一跃成为人上人,日后还能继承公主府,与捞个小官慢慢熬资历,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相比,该怎么选不是明摆着的么?何况这个孩子……

临川公主无趣的摆摆手,“你走吧,回去自己想想明白再来回话。”

秦无咎早就想走了,闻言忙行礼告退,没看小白花已经摇摇欲坠了吗。

秦无咎跨步从公主房中出来,对着外面斑驳灿烂的阳光吐出一口浊气,脚步不停的沿着回廊往外走,一拐弯,斜刺里急匆匆冲过来一个侍女,秦无咎闪避不及被撞个正着,霎时粘腻的灼痛自胸腹间传来。

第17章 归妹卦 送给姐夫做滕妾的嫡女17

“啊——婢子该死,婢子该死,郎君恕罪,婢子不是故意的。”一个穿绿色衣裙的婢女慌乱地放下手中的托盘,跪在一边瑟瑟发抖。

秦无咎胸前肋下沾满湿淋淋黏糊糊的东西,灼痛让秦无咎倒吸了口冷气。这东西虽然不是滚烫,但初夏时节,衣衫比较单薄,烫这一下起码肌肤得红上一片。

那婢子还在不停的请罪,“是给公主做的燕窝,都是婢子的错。”

秦无咎还未说什么,于嬷嬷从屋里追出来,见此喝骂那婢子,“你是怎么当差的,还不赶紧下去领罚!”又慌忙上前来,就用手里的帕子要给秦无咎擦拭,一边来擦一边吩咐下去,“快去取一套新衣袍来!还有治烫伤的药膏!”

“作孽哟,刚做好的燕窝粥,得多烫!小郎君先随老奴到客房更衣上药,烫伤不可大意。”于嬷嬷急急的说道。

秦无咎侧了侧身,一摆手,“不碍的,燕窝不是很烫。”顺手结果于嬷嬷手中的巾帕,“我擦一下就好,这点事就不劳烦府中如此兴师动众。”

说着,也不管于嬷嬷什么反应,把帕子一扔,大踏步向前走去,唯余一句话随风散去,“府上的规矩要好好教一教了,婢子不小心撒点什么在客人身上还不算离谱,要是在客人更衣的时候闯进房里,那可就真成笑话了。”

于嬷嬷面色乍青乍白,看看秦无咎远去的背影,再回望公主的上房,一口气憋在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