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知拍拍某个特别顽皮的维吾尔族小孩的脑袋,示意他一边儿弯曲,绕过几个试图找她玩儿的小孩子,穿过曲曲折折的巷陌,按卫有发来的地址和卫星定位,找到了一栋教风格的别墅。外墙为金酪色,由无限重复的几何砖铺就,连绵不绝,可见其规模,门口沿墙摆满了颜色鲜艳的各类花朵盆栽,在太阳光下开得如梦一样灿烂。

门僮是微胖的青年,相貌温润,是个汉人。

他很懂得“入乡随俗”这回事儿,穿了一身白底金边的宽松上下衣,外披黑底中袖长外袍,无扣,双排黄金花纹滚边,脑门儿上罩了个黑底白纹的被叫做“尕巴”的四楞小花帽,如今的维吾尔族,除了节假日和老人家,很少有人这么穿了,他年轻的汉族人面孔趁着这衣物,有一种活泼感,好似这不是除魔世家的管事儿,反倒是个玩心十足的游客。

门僮以新疆风味儿的汉语问道:“是来吃黄面的么?”(全部第二声)

这是一句暗语,问客从何处来。

听他故意拿腔拿调的,卫知就很想揍他,但她忍住了,“不,是来下汤圆的。”

意思是我是南方浙江人。

“汤圆不好吃,要不要吃点烤馕?”

这就胡搅蛮缠了,估计是不相信。

卫知翻了个白眼,连着念了一串:“龙游发糕金华火腿温州鱼丸绍兴臭豆腐吴山酥油饼……”每个字都带上了灵力,心里则默念着一套完全不同的话,是为幻术心诀。

空气里逐渐弥漫开那些小吃的香味,发糕的清甜,火腿的咸香,鱼丸的鲜美,臭豆腐的浓口,酥油饼的酥美……各种生津的味道错杂在一起,给人满目美食的错觉。

门僮闭起眼睛耽溺幻觉,唇齿生香,口水差点都兜不住,半晌,咽了咽口水,解了门口禁制道:“你,可以进去了。”

“哼。”卫知冷笑一声,抱胸跨门而入。

料到这场面会比较重视,长辈们对染发接受程度不高,所以卫知戴了个黑长直的假发,扎了个半马尾,模样乖巧许多,但眉宇间天然的英气怎么抹不去。为何不直接染回黑发?因为卫知是个银发/白毛控,她才舍不得呢!另外,她去掉了七个耳钉骨环,放弃了皮衣皮裤,换了身简简单单的黑色短打,玉带束腰。

对于知名纨绔少女的到来,不少人面露惊愕,有些是根本没认出来。人们印象中的卫知总是打扮夸张,桀骜不驯,刁蛮任性,喜欢大声嚷嚷,可以说是个“外放”性格的典型,比姜无忘更嚣张更混不吝。可如今好似金粉碎玉沉淀了下来,倒不是毫无锋芒,只是这锋芒被敛住了,藏在漆黑刀鞘里,唯有拔刀的时刻,才光芒乍现。

现在会议还没开始大家都聚集在长方形的院子里,三三两两。院中有四长长桌,似乎表示着四方大势力,一些没有资格坐下的人都站在院子的角落里。

这是不曾被言情作家描述的场景,一切对卫知而言都充满了未知。不过,她匆匆一扫,发现在场有不少“素未谋面”却“记忆深刻”之人。

靠近门的左侧游廊上站着一身明黄色武服的青年,二十岁出头,抱剑靠柱,一副我孤高我不屑与人交谈的样。他居然染了个黄毛抹了个背头,在玄门世家算是独树一帜,不少长辈望着他那是一个劲儿摇头,心里估计嘀咕着鬼模怪样、假洋鬼子之类的判词,连年轻一辈也在暗道他杀马特。但对此,此人是混不在乎,罔若未闻。

他叫姜无忘,是卫知的表哥,大舅的儿子。

姜无忘见卫知来了,当即居高临下地冷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两个都是性格跋扈的小孩,小时候一见面就厮打,不是为了抢玩具,就是为了争某个小伙伴,长大了,不打架,到了青春期各种互怼,现在青春期是过了,开始了成年冤家的相处方式——互冷。

卫知心里条件发射地涌起一股怒意,很想怼过去,但她冷静地想了想,这怕不是她本人的情绪,而是那个死去的卫知的。卫知按着胸口平顺了下呼吸,笑道:“今日,卫氏,我主场!”

“什么?就凭你?”姜无忘不可置信加羡慕嫉妒恨的视线狠狠刺向卫知,接着是类似的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无数道的视线。

好吧,全场的人对此不是不可置信,就是羡慕妒忌恨。

“有这么值得惊讶么?”卫知摊手,做出大家瞠目结舌的夸大版表情,“我可是卫氏唯一的继承人。”姜无忘快速眨了眨眼睛,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卫家人青壮一辈有很多不满,但这不满毫无发泄之处,因为他们不可能拆自家的台,而卫知是少主,是他们为了的领袖,哪怕她再混不吝都是,何况如今有了一丝“从良”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