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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殿内,太子以手指搭在脸颊旁,坐于高台上,视线虽落在下头交谈的属臣身上,却透着些心不在焉。

房玄龄收住话头,轻笑说道:“若是殿下身体不适,还是多做休息为妙。”

在陛下的招呼下,那些个做了太子辅臣的朝中重臣们每日都需得有人前往东宫教导太子,这不正巧今日轮到了房玄龄。天见可怜虽然他刚说的那话听起来有点嘲讽,却是当真实在关切太子的身体。

或是因为冬日,太子殿下的老毛病复发,整一个腊月都少有外臣能随意见到太子。

太子淡淡地笑道:“老师不必担忧,宫中的医官还是有在好生做事的。”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般捂着嘴,温和从容的模样纵然有些病弱,却还是让房玄龄不得不暗自点头。虽清楚太子殿下定然不会如他外表那般儒雅温柔,更是藏着獠牙,可这份掩饰的能耐收放自如,已经超过了许多人,就连房玄龄也偶尔会被迷惑。

他顺其自然地转变了话题,随口提起了今日之事,“……今日之科举,或许会比以往更早些结束。”

太子饶有趣味地看着房玄龄,“老师为何这般说?”

房玄龄道:“以往每场考试结束后,若是通不过第一场,便失却了第二场的考试资格,然今岁的科举改制后,却是罢除了这一条。该做三场之后一并评判,倒是在之后添了些麻烦。”

“原来老师说的是这个。”太子轻轻笑出声来,“既行卷与行榜被废除了,那这一场不过直接罢黜的规则岂不是绝对了些?那废除是应当的。”房玄龄清楚太子的意思是为何。

那行卷与行榜最开始的出现,有一部分原因正是这考生一场不过就直接罢黜的规则,致使考生不得不在考试之外再表露出自己往日的水平,再由考官在其后批改时能有个参考,多几分胜算。

既后者是因前者而生,岂不是说明前者的规则正存在些漏洞?

那合该补全。

房玄龄没有深入辩驳这个问题,轻描淡写地带过后说道:“不过今岁考试的人数众多,若三场都不罢黜,写至最后,考生总归是有些紧绷的。”

礼部南院。

虽廊下乌泱泱地坐满了人,然其实不同的区域划分极为鲜明,毕竟虽有千把人,可这其中还有各自报考不同的考生坐在不同处,他们的题目各有不同,可那愁眉苦脸的神采大多殊途同归。

虞玓停笔的时候,距离交卷的时间相差不远,他细细查看了一遍杂文卷是否存在错漏,然后就在一刻钟后的梆鼓声中交了卷。那些试卷会先送完专门的地方被一一糊名,然后再行誊抄之举,最后才会被送到批改试卷的考官手中。

虞玓在收卷的时间吃了几口凉茶,再略略吃了点软糕垫肚子,随后在擦手的时候,那胥令就开始派发第二场考试的试卷了。

第二场乃是帖经。

这道考试中,考官会在随意截出来经书中的一句话,再遮住分开随意的三个字,让考生写出这被遮住的文字,是以做帖经此名。

不过这场考试对进士科的考生来说并不算重要。虽然也有考察,却不如明经科那般严苛,甚至会不顾经文的意思在那孤经绝句处贴题,就为了拔高考试的难度……毕竟熟读经书明辨章句本就是明经科的重中之重,而进士的考核更为多样。

虞玓早前对各类大中小经都通读背诵过,虽然极偏门的经文处未有刻意反复诵读,可正如虞玓所猜测的那样,进士科所出的题目不偏不倚,不算简单,可往常要是认真攻读过经书,总不会连及格的几道题都答不中。

这场考试的时间并不长,虞玓再有些无聊地检查到第十遍的时候,梆鼓声总算是响起来,然后卫兵胥令再次出现。

这一回歇息的时间长了些,而时间已经到了午后,早晨连着中午考了两场,有些身体孱弱的考生已经坐不住。毕竟这前两天还飘着雪,今日虽然还算晴朗,可稍有常识的人都清楚化雪的那几日才叫阴寒。

虽然这廊下处处都早就洒扫过了,可他们枯坐在席位上久久不能起身,僵硬的手指握久了毛笔都差点伸展不开,冻得鼻头都通红着。

“佛祖保佑……”

虞玓后头那个考生的祈求更大声了,他仿佛还能听到那考生在许诺要是考中了后要如何供奉回报云云。连佛门都不比亲自登门,只在现下不住祈祷,这无疑是在空手套白狼,纯粹是想吃了馅儿饼再给钱。

再往前两年,考生甚至还能够小声讨论试题,互相换着心得,正如现在虞玓在吃水润喉的时候,左前方的年长郎君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一边小声念叨着怀念以前那热闹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