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聪明的脑袋哪会想不到,她们定会在“克夫”二字之上做文章,如此一来,格格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成了妨碍大汗苏醒的公敌,她们这是要护卫关雎宫的两黄旗兵士反水!

都是亲人,为何狠毒至此。范文程的心都是发凉的,他通宵一整夜,眼底已然熬出通红的血丝,闻声鞋履都来不及穿好,想着他还有三寸口舌可以用,实在不行以头撞柱,用一把老骨头为格格拖延时间。

中途撞上一众大臣,他们谁也没有寒暄,只沉默地往宫门赶。人人心中盘旋着一句话,大汗若在称帝途中折戟,天将要变,他们该何去何从?继承汗位的又会是何人?

他们担忧大汗,还有自己的前程,范文程担忧海兰珠的命。听闻统领说的绝好消息,他如在梦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将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的风度抛得一干二净:“果真?”

佐领肯定颔首。凭他所知,此次危机除海兰珠福晋之外,有几人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一个鳌拜统领,一个十五贝勒,还有一个,就是面前的范文程范先生。

可想而知大汗会怎样褒扬,他肯定的同时,不自觉地带了些恭敬之色:“大汗必会召见先生,先生暂回府中歇上一歇。”

“好,好。”范文程激动过后,长出一口气,大汗此番醒来犹如大病初愈,太医怎能不调理,他不急。

他转过身,这才有心思去想“逼宫”之人——除了十五贝勒安然无恙,岳托贝勒的惩罚最重,大贝勒与十四贝勒倒是没受什么苦,余者统统下狱,包括清宁宫大福晋,还有怀孕的布木布泰侧福晋。

范文程呼吸一停,这可真是震惊世人的处置。

谋反一事,大汗说有,那就是有。谋反即是死罪,只不过这回牵扯的最深最广;大汗的手腕,定能让全大金心服口服,便是犯事者身份高贵,他不担心。

至于大贝勒与十四贝勒……范文程的嘴角露出淡笑,没受苦便是最好的么?

像岳托贝勒,受满八十鞭,在大汗那儿的账一笔勾销。

没受苦,并非是宽恕,而是大汗把账记在心里了。代善贝勒本就没有多少兵权,即便在朝堂担任高位,日后也得沉寂;布木布泰侧福晋乃十四爷的女人,在大汗眼里一损俱损,她做出这样的蠢事,与十四爷脱不了关系,怕是消耗掉了从前信任,再也比不上十五爷在大汗心里的地位了。

不过站错一次队伍,换来大汗的猜忌戒备,到底值不值得?

调兵之事由鳌拜全权负责,经过这三日,他已成为真正无可撼动的第一武将。种种旨意借恩和之口有条不紊地发出,上头命令一下,很快,不止两黄旗的精锐,驻扎在城外的兵士也行动起来。

他们防备的唯有正白旗——只要十四贝勒不服裁决,妄想救出谋反的布木布泰侧福晋,从而调兵进城,便会受到在外征战的济尔哈朗豪格,以及两黄旗将士的包夹。

听说征战极为顺利,凯旋怕是板上钉钉,若他不想安上同谋之罪,关门自省是最好的选择。

多铎跟在多尔衮后头进府。他看着多尔衮靠在墙边,闭着眼不言不语,忽然开口:“你总算知道被女人拖累是什么滋味了。”

“为了一个大玉儿,偏听偏信,眼中好像只装得下她一人,现在倒好,前程都快丢了!这回你想调兵救她,我也不站你。”多铎冷冷道。

瞧瞧她在关雎宫前唱的大戏,都把他说笑了,不就是嫉妒海兰珠福晋长得比她美,用恶毒心肠编出这样一大段话!

多尔衮颓然摇头。

半晌,他低声道:“我已对不住四哥一回,不会对不住第二回 。”他苦笑一下,就算自己不要命,正白旗还有大汗安插的人手。不止正白旗,其余五旗都是,多铎不会不知晓,调兵哪有嘴上说的容易。

“你还相信那女人是无辜的?!”

多铎像点燃了炸药包一样炸起来,想和他仔细分辩,忽有侍从慌张地前来,嘴里喊道:“二位爷,宫里来了人,来给十四爷送状纸……”

“状纸?什么状纸。”见他手里捧着满满一沓,多铎一把夺过,看了几行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

上头主要记载了莽古济的罪状,还有她如何与清宁宫勾结,如何与大玉儿合作的种种;除此之外,当年大玉儿改嫁的真相,也在纸上写得极为清晰。

多尔衮与大玉儿,原本数年没有来往的两人,是哲哲故意设计的牵线。哲哲教唆大玉儿,利用多尔衮的势固宠,利用他击倒海兰珠,哪知竹篮打水一场空,海兰珠没设计成,反而来了十四贝勒府!

他们都被骗了……枉他哥以为大玉儿有多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