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可怕的诅咒?

本来生日就是为了庆祝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算是对生命的感谢。活着的每一天都已经是恩赐了,所以公爵大人应该学会更享受一点。比如说在别人向你寒暄时把那张刻板冷漠的表情稍微变柔和些?莫妮卡可是万分期待你能参加明天的宴会……

唠唠叨叨漫无边际说着话的王耀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似乎是不小心把整瓢水倒进了面粉中,厨具与台子碰撞得叮咣响,接着莽莽撞撞被悬挂的餐具碰到了头。

亚瑟在这些混乱的响动之中翻动着报纸,纸张遮住如冬雪融化般温和的眼神,以及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嘴唇弧度。

淡淡的,拉长了语调的话语,淹没在喧闹的噪音中。

笨——蛋。

好像梦到了在克利夫登时候的事。

王耀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半梦半醒中无意识地望着天花板上悬吊的壁灯,顺着镏花的金属灯架研究构造。房间外面的走廊不时传来匆忙走动的脚步声,几个人压低了嗓音的言语,还有搬动重物擦碰到墙壁拐角的声音。即使墙壁足够厚实,这些细微的响动依旧能够毫无阻碍进入耳朵,他甚至能想象到他们是用什么样的姿势下楼或者交谈。最初适应作为吸血鬼过于灵敏的听觉嗅觉时,每一个细弱的音色都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震耳欲聋;直到现在可以忍受较为温和的阳光,可以靠近水源,把五感调整得和人类一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为什么吸血鬼也会做梦呢?

王耀依旧一动不动,摊开的四肢没有任何力气。从意识到自己成为吸血鬼开始,每一日都能感觉到身体在步向衰弱,同时愈加敏感的神经在靠近人群时几乎能看到他们身体中流淌着血液的脉络,心脏有力的跳动交织在一起演奏成充满邀请味道的乐曲。

他终于翻身把整个身体都趴在松软的床褥间,脸埋在床单里闻到熟悉的带了点儿伏特加酒气的味道,缓慢地想到某件从未思考过的事:房间被自己占据,伊万每天都是在哪里睡觉?不,或许他不需要睡眠。托里斯说过睡眠只是补充一下体力,而进食在这方面更为有效。

越想越烦躁的王耀一把揪下头上的睡帽,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打算找点儿什么点心填肚子。刚好经过门前的托里斯抱着装满了绢花纸片之类物品的桃木匣子,从长短不一的材料后困难地偏头对王耀打招呼:“非常抱歉吵醒您了吗?因为今天会有尊贵的客人前来商谈一些公事,我们正在做相关的准备。”他把沉重的匣子往上提了提,微笑着说道,“我为您挑选的睡衣看起来很适合,真是再好不过了。”

王耀抬起一只手看了看自己松垮垮的绢制花边袖口,很想告诉对方这种宽大得像裙子一样的衣服配合睡帽看起来很滑稽,或许是自己骨骼的关系,和别人穿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伊万呢?”

在农庄呆了四天,回来之后就经常见不到人影。

“伊万先生一大早就去了教堂,”托里斯顿了顿,声音有点儿打结,“去做礼拜。傍晚应该就能回来,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忙。”

楼下有人叫喊着托里斯的名字,他匆匆对王耀点头,离开了走廊。

做礼拜?在这个不是周末的日子,一只吸血鬼去做礼拜?

王耀带着满头的问号下了楼,钻进厨房搜罗食物。很快他在盖着布的篮子里找到了一只长面包,直接叼在口里继续寻找其他目标。有个充满怒气的嗓音从正厅那边传来,说话人好像打破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我得先去伦敦?不能等哥哥一起走?”

“伊万先生说这是只有您可以完成的任务……”

托里斯忙不迭的赔罪和安抚渐行渐远。王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蹲在地上仰头从墙壁上窄小的通风口向外望去。午后澄净的碧蓝天空露了一小块,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景象。

他狠狠咬了口嘴里的面包,放弃式地抓着头发抱怨一声,起身跑出厨房快速上楼,从弯弯曲曲弧形的楼梯爬上去回到自己顶楼的房间,扯下睡袍迅速换好了衣服。推开窗户时仔细听了听房子内的动静,确定没人注意到后一脚踏上了窗台。从高处望下去可以看到晃悠悠的水光,还有不宽不窄的路面。周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这个高度应该没问题吧……”

王耀默念一句平安,翻身从窗台跳跃下去,在快速坠落的风声中稳稳着陆。他来不及赞叹这身体好用的程度,在瞥在路口出现人影时连忙拐进了另外一条巷子。循着脑中隐隐约约的路线记忆走了几条街,那座金碧辉煌的教堂建筑就从重重叠叠的房屋间露出了镂金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