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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的秋雨打湿了庭户,雨声在梧桐的叶子上响起。

山风吹起一阵又一阵白色的水汽。

孟瑾棠在山间信步闲逛,忽然灵觉微动,向远处望去,看见落叶之后,正立着一位书生打扮的陌生少年人,双方目光相触,都有一些讶异。

这丝异常细微的情绪的变化被孟瑾棠捕捉到,她才确定对方确是无情剑,温飞琼的武功特点包含一个"隐"字,能轻易潜藏于落叶树影之中。

而孟瑾棠本人的武功特点则更适宜用"合"字形容,她现在渐能将自身存在感散入环境之中,身合天地,就算没有刻意隐匿,旁人也难以感受到她人在何处。

既然正巧遇见,温飞琼索性便直接走了过来,微笑道∶"孟掌门。"

他没有问寒山掌门为何在这里——在看过《补天神诀》后,他们这些人在心态上,或多或少都产生了一些变化。

孟瑾棠望了他一眼,颔首∶"温公子。"

同辈高手们观看过《补天神诀》后所表现出的不同反应,就像是一面面镜子,孟瑾棠望着旁人,就像望着见了自己在镜面上一闪而过的倒影。

也正是因为此,孟瑾棠才知道白云居等门派的前辈到底是多么了不起,她现在固然有许多领悟,但却暂时无法将这些领悟诉全然诸于言语,偶尔写下几句,也都只是些破碎零散的字句,距离编纂成秘籍还有很长的距离。

孟瑾棠忽然道∶"其实我现在有话想问温公子。"

温飞琼扬了扬眉,笑道∶"还请孟掌门赐教。"

孟瑾棠∶ "在下一直不解,温公子究竟是如何将短剑放入笛中的?"

而且尤其不符合常理的是,这根笛子居然还当真能吹。

温飞琼闻言,解下玉笛,双手递了过来,笑道∶"寒山派有机关术流传,孟掌门也是此道方家,白然—看便知。"

笛身略厚,而附在其中的短剑剑刃甚薄,且长度只有玉笛的三分之二,孟瑾棠屈指轻弹,短剑振起一声清鸣——这柄剑材质殊异,看似脆弱,实则坚不可摧。

玉笛的表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冢中白骨,剑上红尘"。

孟瑾棠观察了一会,觉得玉笛上的字迹瞧着年岁颇久,猜测道∶"这行字想来不是温公子自己刻的。"

温飞琼承认她所言无误 ∶ "是我太师祖的手笔。"

孟瑾棠收回目光,十分随意地将这柄价值连城的玉笛还给温飞琼,然后拢着袖子,沉默无言地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在看过《补天神诀》后,她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丝隐藏极深的急躁之意。

很早之前,她便迫切地想成为天下第一,而且不是等老一辈慢慢退出舞台后的第一,而是希望在白云居、七星观、净华寺等门派的掌门尚且名震江湖时,以无可置疑的强横姿态登上巅峰,在成为宗师后,孟瑾棠依旧有着这样的想法,但这些追求却慢慢被对武道本身的好奇所盖过,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她想到,正道中最负盛名的三个门派,在日常起居方面,都属于相对朴素的一类,甚至还不如一些威名远逊于他们的中小型江湖势力,想来并非是这些人难以提升生活质量,而是想以此来磨练弟子的心志,让小辈能以更为纯粹的心态来面对武道,但孟瑾棠与他们不太相同,平日除了习武之外,也不忘扩张势力,手头上的事物繁多,若非寒毒跟系统的帮助,根本不可能达到现在的境界。

然而这些终究都是外物。

对桑仪明而言,连《补天神诀》也帮不上她的忙,其他大门派的绝顶高手,甚至连过来看一下秘籍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一条注定只能依靠自己的道路。

她想到维摩城的高手,就像自己曾经见过的兰水山,对方外表无损,却被称作无目哑师,不看不语,或许正是一种独特的脱离俗世的方法,能做到身在红尘,心如枯室,置于散花坊的主人崔拂云,如今更是寸步不出维摩城。

孟瑾棠觉得,顶级高手不随便外出,有可能是策划做的平衡设置,方便玩家逐步成长,免得一出门就被敌对阵营的大佬撞个正着,但她身在其中,已经没办法全然用旁观者的眼光来看待。

她现在要先稳固下境界,然后再去一趟建京,把所有事情解决之后,就回去寒山,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开始闭长关。

温飞琼安静站在一旁,侧首望着身边的少女,专注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好奇——包括他自己在内,高手们多多少少都遇见过武障 ,只是不知道,寒山掌门的武障又是什么?

在确认完陈深状态没有太不对劲后,年轻高手们松口气之余,总算有机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开始消化观看秘籍的所得,他们采取方式各不相同,檀无栾拎了根钓竿蹲河边垂钓,打磨心境,因为定的售价不高,颇受周边收购人的欢迎。陆清都在认真研究各类药材的配置比例,万年春司的天华教弟子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待客之道,才没直接动手,以武力定药方。温飞琼有事没事就溜达到深山里对着空气吹笛弹琴,孟瑾棠直到此时才晓得,对方还会谱曲;裴向舟跟杜静若不约而同地去往石寿府那边,偶尔有外出的天华教弟子,曾看见这二位在帮人扛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