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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樾凝眉不答,顾倾城便走过来,拍拍他肩:“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纵是真有异样,又哪里是随便看看就能看出的,你们就安心睡罢,明天便到对岸了。”

“有道理,”谢斓道:“反正天塌下来,有你们顶着,我有点儿晕船,我去睡了。”一边说,一边就进了船舱。这种短途的客船,舱房很小,连站立都不能,所以景楼主脸皮再厚也不能挤进去,只好上前帮她带上了门,在门口盘膝坐了下来。

谢斓听着那声音,无声叹了口气,总感觉……欠这只的情份,好像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习惯了互为辅佐,互为倚仗,其实不大习惯被队友这样照顾,满心想要出去跟他聊上一晚,省得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守夜,可是晕船晕的一阵阵恶心,终于还是在小床上倒了下来,闭上眼睛。

她并没留意,舱角小小的烛灯,正在慢慢的燃烧,小半个时辰之后,黄色的火焰,竟慢慢变成了淡青色,在黑暗中,氤氲着极妖异的清烟,然后,一点点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斓猛然张开了眼睛。

触鼻是浓浓的血腥,借着泛白的天光,依稀看到,门口的舱板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景樾!谢斓急急跳起,冲了出去,门口有一大片血迹,却不见景樾的影子,谢斓一时又急又慌,竟全没了素日的冷静,大声道:“景樾!顾倾城!景樾!景樾!”

江水哗啦啦的打在船板上,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谢斓拼命咬唇,直咬的渗了血,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靴子里取了匕首,一步一步向外走。愈是向前,血腥气便愈浓,一直到了船头前的甲板上,谢斓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全是尸体……整个甲板上,横七竖八,全都是尸体……整个船上的人,也许都死在了这儿。谢斓从未如此刻这般惊骇,她抑着战抖,一点点抬眼,打量四周。四周是死一般的静寂,好像这喧嚣的大船,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

谢斓缓缓的蹲下来,看了看脚边的尸体,尸体已经气绝,七窃喷血,衣衫也俱被鲜血染红,因为出血过多,连尸斑都几乎没有。可是她无论如何,竟都验不出他的死因!

没有掌击,没有坠落,没有病,没有毒,没有任何可推敲的线索……一具,两具,三具……谢斓几乎验的全身虚脱,可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好像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忽然躺在这儿,七窃流血死去了!

身为一个法医,怎么能验不出死因?竟连一丁点的征兆都没有!为何竟会如此?

谢斓心口撕裂般的剧痛,脑海中一片空白,忽听脚步声传来,她机械的抬头,便见景樾正慢慢的走过来,仍旧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大袖飘拂,风华无双,桃花眼倒映了水光,点点闪亮。望着她微微一笑:“小斓,你验出了什么?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谢斓愕然,瞪大眼睛,忽然蹲下来,一把翻过脚边的尸体……尸体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便如初见之时,他杀了那三个人。谢斓惊道:“是你?”

景樾点了点头,含笑转身,谢斓愕然,追上几步:“景樾!景樾!”

静夜之中,这两声极为清晰。一直盘膝坐在舱前的景樾吃了一惊,想也不想的弹身跳起,一把推开了舱门:“小斓?怎么了?”

谢斓正翻身坐起,犹不住惊喘,一眼看到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景樾见她面青唇白,满额沁汗,吓了一跳,急蹲身下来,将她揽入怀中:“不怕,没事,我在。”

好一会儿,谢斓才咽了一咽,回过手臂,揽着他,用力贴紧他的面颊,感觉着他的温暖……难道这居然是一个噩梦?为何,会如此如此的清晰?

顾倾城也从旁边的舱房里出来,倚门看着两人,本想调笑一句,却忽然变色,猛然探身进来,抓过了烛灯,只嗅了一下,便一把扇灭:“惊魂香!?”

景樾脸色一沉:“什么?”

谢斓在他肩头,光了一对大眼睛望着他,顾倾城急解释道:“这惊魂香,是迷魂香的一种,嗅到的人,会在梦中看到自己最怕的事情。”他看了看谢斓的面色,摆手:“先出来再说。”

景樾急抱了谢斓出来,顾倾城把了把脉,皱起了眉,道:“上了岸,我着人送药来。幸亏你性子坚韧,否则……”他摇头不再说下去。

景樾面色极冷,一言不发。顾倾城叹道:“别气了,气也没用。这香肯定是早就布下的,只怕下手之人根本就没上船。要查,谈何容易。”

谢斓闭目许久,才觉得狂跳的心,缓缓的恢复,她从景樾怀里站起来,低声道:“他们点这香,是什么意思?只是要吓我一场出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