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斓已经缓步走到了床前,再次比了一下那血迹:“谈捕头,你看一下这血迹,当时那坐在这儿的人,是什么姿势?”

谈忠竟完全不觉得有问题,下意识的就听命走过去,细看了几眼,然后坐在床边,屈起了一条腿:“应该是这个姿势。”

“对,”谢斓道:“在什么情形下,一个武师,在半夜,榻边有一个人以这么亲昵的姿势坐着,而他只穿着内衣躺着?所以这不是很明显了吗?再加上死者指甲里的红色丝绸细丝……坐在这儿的,必定是他的情人。”

“胡说八道!”朱由已经气的眼睛都红了,尖声道:“你这些全是胡说!这完全不可能!”

谢斓并没理会他,只看了绥靖侯一眼,绥靖侯神情严肃,显然完全没有受朱由的影响。她便接着道:“我方才问过了伺候的小厮,朱承做息一向规律,但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要夜宵,而且每次都是两套杯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朱公公初一十五一定是不回来的,所以这两天,其实就是他会情人的日子。”

朱由的话猛然噎住,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宫中祖制,初一十五,皇上必须去皇后宫中,不会去嫔妃那儿,所以他是不当值的,但除了初一十五之外,都有可能当值。

谈忠也终于看出了些端倪,看了朱由一眼,却仍纠结在案子上:“可是我仍旧想不通,他为何要拔刀对着自己,给了对方机会。”

谢斓点了点头:“这很简单。发誓。”

谈忠愕然重复:“发誓?”

“对呀,”谢斓道:“你看不出吗?这些菜动的时候已经冷了,这说明什么?”

众人尽皆茫然,谈忠和谈效也怔怔的看着她,竟有几分羞愧。

谢斓无奈的自答:“说明这位佳客来晚了,与之前不同,朱承一定等的很着急。所以我猜,朱承当时是在发誓,他把匕首对着自己,却没想到,对方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谈忠喃喃道:“有道理,可是……毕竟是猜测。”

“我有依据,”谢斓实在撑不住,在椅上坐了下来,小脸儿苍白,声音虚弱,可此时,再也没有人敢轻视这个看上去茬弱无比的小姑娘:“你看看他枕下。”

谈忠瞥了一眼,然后抽了出来:“匕首套?”

“对,”谢斓道:“藏的如此严密,且如此精美,说明这匕首是朱承自己的,除了他自己抽出来,别人要找并不容易。这就证明朱承是自己将匕首取出的,然后对着自己。你也说了,他身上无任何打斗的痕迹,这样一来,他既然不是为了对付别人,就只有发誓能解释了。”

谈忠已经佩服的五体投体,再没了初见时的倨傲,“谢三小姐真真是奇才!料事如神!”

“过奖了,”谢斓微微一笑:“那昨天的情形,谈捕头可能完成现场重建?”

谈忠虽没听过这说法,却迅速明白了这意思,点了点头,缓缓的道:“昨夜,朱承依着老规矩等情人上门,那人却来晚了,且……应该有些不快,朱承用餐时不曾哄好,”

他一边说,一边在房中走动,模拟两人的姿势,“两人在上榻之后,朱承便取出匕首,自比心房发誓,不想那人忽然变脸,拍在匕首上,并握住朱承的手,防止他拔出,朱承挣扎间抓到了她的衣服,但那时已经利刃入心,很快便气绝。那人便收走杯筷离开。”

他顿了一顿:“这样说起来,那朱承的情人,是否便是凶手?”

“不,”谢斓摇了摇头,谈忠急道:“怎会不是!样样都说的通了!”

“谈捕头不要着急,”谢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这位情人,应该已经死了……”

一言出,众人皆惊,连景樾都有些意外,怔望着她。

谢斓道:“方才我在门口的脚印中,没有发现女子的脚印,全都是男子的麻鞋,只除非这女子是个如朱承一般孔武有力的汉子体格,否则脚印必定有些不同。但这种情形应该很少。”

她顿了一顿:“而且我在想,朱承与那女子来往已经有一年多,那女子没道理忽然翻脸,加上脚印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对方是一个会易容术的武道高手。而且,除了朱承,之前死去的武师应该也有人死于此人之手,方法十分雷同,就是易容成对方熟悉的人,然后突然下手,攻人一个措手不及。”

“大概就是这样了。”她环顾四周,露出一个“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的表情。

室中骤然间安静的针落可闻,连朱由都不再哭叫,呆呆的看着她。

这件事实在闹的太大,直传的整个京城翻天覆地,灾星之说令得人人自危,可等到答案揭穿,众人心头都有一种“原来竟是这样吗”的感觉。明明如此简单,偏生又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