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已经许久没出过这种大事,丫环婆子纷纷来凑趣讨好,史婷坐在众人之间,娇羞微笑,宛似众星捧月一般。

谢斓冷眼旁观,心道闹吧!闹的越大越好,正所谓捧的高,跌的重……你这会儿愈是风光,到真相揭穿时就越丢脸。这回不把你扳个大跟头,我就不叫谢斓!

胡姨娘瞅人不备,便靠过来,悻悻的压低声音:“这谢娉婷倒真豁的出去!”

谢斓有点儿好笑:“她当然豁的出去!又不是她抄的,是画意。”她现在已经得回了原身记忆,要分辩字迹毫无难度。其实她就算没恢复记忆,也看的出这不是史婷写的,最多不知捉刀的是谁而已。

“什么?”胡姨娘吃了一惊:“佛经可是最讲究功德的,这种事儿她怎敢造假?”

谢斓淡淡的道:“为何不敢?你若是不信,可以叫人去锦绣阁瞧瞧,画意这会儿必定是不敢出门的。”

胡姨娘顿时愣住,随即就兴奋起来:“实在没想到!这也太大胆了!不是自家抄的,还敢拿来讨好!若是姨妈知道了,一定气个倒仰!”她兴冲冲就要往那走,谢斓都无语了,拉住她袖子:“你这个脾气……怎么听风就是雨的。”

胡姨娘愣了愣,总觉得这种对话方式有点奇怪,这口吻哪里像个小姑娘?却不由自主的陪笑道:“那你的意思?”她有点儿兴奋,“要不我去把那画意想办法弄出来,只要一露面,肯定能看的出不对劲儿……”

“不用,”谢斓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她自己就会把自己作死。”她靠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

其实大楚不是没有人抄佛经供奉,但抄血经的却极少,且多半是供在自家佛堂,就算要点长明灯,也不过请庙里的僧人诵一卷经文便罢了。

可大概是宁远侯府难得出这么一件可以大做文章的事儿,老太太硬是做的十分高调,府上的女眷一大早就到了安国寺,且一举布施了三百两纹银,二百件僧袍,请动了阖寺僧侣为此齐齐诵经。

三月十五本就是正经上香的日子,众僧侣吟唱一起,所有来上香的妇人小姐都不免互相打听,加上老太太本就有意宣扬,一时间竟是无人不知。

史婷着了一身葱黄色百花曳地裙,背身跪着,长发垂落,背影纤妙婉约,宛然一个绝代佳人,老太太和朱氏几人,都站在一旁等候,旁边人不住低声议论。

待到吟唱已毕,方丈上前以佛幢擦拭长明灯,旁边的妇人这才纷纷围拢上前,借着经书捧上的时候看了几眼,纷纷赞叹出声,不少人眼里都露了艳羡之色,纷纷道:

“也就是宁远侯这种清贵人家,才能养出这样识大体,至贤至孝的好女儿,早就听说谢大小姐美貌无双,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想更如此贤德,着实难得的很。”

“是啊,听说谢大小姐前些日子还因业师故去,素食素衣三个月,若不是这样纯善感恩的性子,又怎能有抄血经的心意,听说抄的还是金刚经呢!”

“天哪,居然抄的金刚经?无怪看上去这么厚重!端的是难得呢!”

不少人上前与老太太和朱氏攀谈,满口赞誉,也有不少家中有适龄少年郎的,明里暗里的打听,一时热闹非凡。

宁远侯府已经不知有多久没享受过这样万众瞩目的日子,老太太虽端着个矜持的模样,眼里的得意却几乎要溢出来了。朱氏面沉如水,话极少,又不住谦逊,反叫众人更加赞她教导有方。

谢斓远远瞧着这副情形,只微微含笑,身边的贵女也没人认识她,犹听人轻声道:“好端端的抄什么血经啊,还不是为了哗众取宠!”

另一人哼道:“就是!听说前朝贤良恰逢母难,也不过是抄了一部心经,圣人都说,身体发肤取之父母,损之失德!”

可这些话只能私底下说说,明面上,这种至贤至孝之行,没人敢指摘,反而都要大加赞扬,否则就是不识大体……宁远侯府这个风头是出定了。

不一时长明灯点起,血经也供在了佛台上,史婷叩了头,依依转身,向众人微福身,头上步摇颤了一颤,端的是千娇百媚。

谢斓微微勾唇。瞧,我早就说吧,不用她出手,史婷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这种大出风头的场合,她肯定要花尽心思打扮,怎么漂亮怎么来。却不想想,她这副唇红齿白的模样,哪里像失血过多?哪里像刚抄完一部金刚经的?

在场的妇人贵女,哪一个不是混惯后宅的人精?加上嫉妒她大出风头,正是鸡蛋里挑骨头的时候,不犯疑才怪!只要起了疑,那史婷又不是个心思细腻的,必定会露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