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毫不犹豫的叫嚷出来:“是大太太!是大太太让我把东西放在锦绣阁的!三小姐救我!”

一瞬间满室皆静,连话出口的青云都被自己吓到,猛然捂住嘴,满眼惊惶。

其实这件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没人敢真的追究下去,到头来,不过是不了了之……可是现在青云说了出来,话出她口,听入众人之耳,由不得老太太再装糊涂!

只是一刻,朱氏猛然起身,怒道:“大胆!”

沙嬷嬷迅速回神,尖声喝道:“好个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诬陷太太!”

青云吓的发抖,再不敢说话,沙嬷嬷急向老太太叩头:“老太太切莫当真,不过是一个丫头,气急了乱攀咬也是有的,太太对几位小姐向来一视同仁,无缘无故怎会构陷三小姐!”

早有人将青云红玉拖了下去,两人哭叫声渐行渐远。老太太迟疑了片刻,终冷冷的道:“不过是个丫头,拖下去打杀了就是!珊丫头啊!”她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丫头,死便死了,祖母另寻了好的给你。”

谢斓转身跪下:“谢谢祖母……可是祖母,我真的不明白,孙女纵有错,长辈们尽管责罚,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竟要让孙女平白担个贼名儿?”

老太太神色冷了下来:“我说了!这件事是两个丫头做下的,与你母亲没有关系!不必再问了!”

朱氏冷笑连连,斜瞅着谢斓……太天真了,真是太天真了!这时候还敢犯拧!真以为凭一个丫环就能扳倒她?京城里哪个大家族不是盘根错节,宁远侯府势单力薄,根本离不得她娘家的襄助!就算她真的犯下大错,老太太也绝不敢让宁远侯休妻!何况只是算计了一个庶女!

看谢斓仍旧跪着,神情倔强,朱氏慢慢的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眼中满是嘲讽:“珊丫头啊,我这个做嫡母的,平素对你关心的不够,你难免生了怨愤……竟叫个丫环来攀扯我,又是何苦。”

“不!”谢斓冷冷道:“母亲素日对我关心的很够!从小到大一直关心备至!我三岁时,跪佛堂一跪便是一日一夜,水米不进,是母亲所言之‘至孝’!我五岁时,一日抄诗五十篇,一字错便重抄,是母亲所言之‘苦学’……”

她口齿清晰流畅,字字清晰,一口气说了数桩,然后一笑:“就连我这次无意中相助了林大人,也是因为七岁时,母亲将我与死去的奶娘关在房中数天,我闻惯了尸臭,从此再也不怕尸体……”

外头微微有些喧哗,谢斓急提高声音:“父亲曾教我,‘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父亲亦曾教我‘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不论母亲如何待珊儿,珊儿并无怨怼之心!珊儿只是不懂,珊儿究竟要怎么做,母亲才会喜欢珊儿。父亲挂念珊儿的娘,这不是珊儿的错啊!为何总要拿珊儿出气……”

这话说的太直白,一点余地都没留。

朱氏直气的面青唇白,可是这会儿已经撕破脸,连在老太太面前的伪装都扔了。她也不再掩饰:“我是你的嫡母,如何管教你,是我的事!”

她站起来,向着老太太福身:“老祖宗,珊丫头钻了牛角尖,儿媳这就带她下去,好生管教管教。”

她这是在逼老太太做决定,是维护她嫡母的面子,还是维护一个瘸腿的庶女!

窗外,景樾已经笑不出,凝起了眉,定定的看着谢斓。

难道她面对尸体的从容,竟是这样得来的?难道这小姑娘,竟真的受了这么多苦?

看她垂着头,下巴尖尖,小脸儿瘦弱苍白,连唇色都淡淡的,眉眼的弧度却云如黛,纤秀美好……让人看着看着,便不由得心疼起来。

老太太气的不住粗喘。今天的谢斓与平时全然不同,让她觉得好像被她骗了。而朱氏这咄咄逼人的态度,更是让她大失面子,一时急怒攻心,吼道:“一个两个,这是要气死我么!咳咳咳……”她捂胸狂咳起来。

谢斓满面担忧的折身:“祖母身子要紧,千万莫要生气……孙女什么都不问了,随母亲回去就是。”

早这样不就好了!还以为你有多厉害!朱氏冷笑出声,高高扬了眉:“那就走吧!三小姐!沙嬷嬷,给老祖宗叫府医!”

沙嬷嬷应声便要奔出,脚下却猛然一顿,立刻就趴在了地上:“侯爷!”

朱氏大惊回头,早见宁远侯被小厮扶着,急急上前,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只道:“母亲,可还好?”

老太太乍见宁远侯,也惊了一惊,连咳都停了,宁远侯已经站到了榻前,却又停下,弯腰扶起了地上的谢斓,谢斓回手就托住了他手肘:“父亲!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