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足足有近两个小时,谢斓终于停了检视,抬袖抹去了面上的汗,忍不住看了景樾一眼,景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便若无其事的把目光转了回来。

此人仍旧是颅脑凹陷性骨折,并发颅内出血,跟景樾的杀人手法十分相似,不得不让她怀疑,景樾就是那个内鬼……所以她做尸检报告的时候也准备保留一二,免得惹祸上身。毕竟颅脑凹陷性骨折虽然也可以致死,可是就这个尸体而言,真正的致死原因不是这个。

其实这个尸体的情况并不复杂,只是谢斓发现他应该是一个武道高手,所以趁机了解了一下身体结构,便耗费了一点时间。

若是平时,验尸会有人拍照,记录所发现的每一处,然后汇总分析推断,可现在只能硬记在脑子里。谢斓闭眼理了理,这才走了出来,道:“林世子。”

林琅轻咳一声:“怎样?”

谢斓面不改色的道:“此人是被击中顶门而致死,死去的时间两天以上,推断是在前天凌晨左右,是被人在别处打晕,然后丢到崖下的。”

林琅本能的反驳:“何以见得?崖边有失足的痕迹,为何不是他自己失足?”

谢斓费力的把术语转成他们能听懂的:“死者颅脑……嗯,头盖骨上有下陷的掌印,下巴沾着少许呕吐物,鼻腔耳道微出血,这足以证明他的死因。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剃掉死者的头发,就可以看到那个掌印了。”

林琅皱眉道:“那他身上的伤,怎么解释?”

“很简单,”谢斓道:“林世子可以想一下,就算是不会功夫的平常人,碰到野兽也是会挣扎会逃的,不可能撕咬伤只集中在身体前面。”

林琅默然,他们可从没留意,撕咬伤具体在什么地方,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价值……谢斓退回室中,极小心的提起死者的肠子,众禁卫军齐齐转头,林琅脸色也是一绿,谢斓并未留意,指着道:“林世子,你看这是什么?”

林琅强撑着看了一眼,只觉得满眼红红黑黑,极是呕心,急偏了头,“是什么?”

谢斓认真道:“他的肠子上沾了很多枯草屑,这个节气草木生发,这种状态的草屑,通常是在路边,常有人走才会踩枯,这种人气足的地方不会有太厉害的野兽,区区两只野狗,以此人身手,为何竟不能自保?这就证明,他在被咬时已经死了。”

这也行?众人简直闻所未闻,林琅缓缓道:“也许……摔晕了?”

“不,”谢斓道:“你看他后背的伤势,不说别的,跟刚才小远子比较下就明白,这伤不重,证明山崖不高,不足以让他摔到失去行动能力。而且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撕咬伤周围的血并不多,因为他是死后才被咬的,没有生活反应。”

林琅实在没勇气再看,半转了身,谢斓默认他已经被说服,自顾开始现场重建:“敌人在打斗中重击此人顶门,致其昏死,然后提着他腰带迅速转移现场,将他掷下了山崖,后被野狗啃食。这中间的距离不会太远,不考虑敌人行动速度,时间最多一柱香。”

林琅简直像在听天书:“这……这又是何处得知?”

谢斓指了指尸体腰间的暗色,她怕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只切开了一点点,已经看的出皮下出血:“你看这儿,有勒痕,有出血,也就是说,有生活反应……我的意思是说,在被拎腰带时,他还是活着的,但勒痕单一,证明他没有挣扎迹象,应该当时已经昏迷。”

她看了他一眼,“颅脑骨折到死去,中间会有一点时间,此人是在被掷到崖底的同时死去的。所以间隔时间不长。”

景樾自始至终坐在椅中,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一直到她转回身,镇定自若的下结论:“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好一会儿,林琅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又问:“是什么样的人下手?”

谢斓道:“以掌印大小、下手力道、转移尸体方式等等推断,当是一个成年男子,但是我不了解武道,所以不能确认。”

“成年男子……”林琅喃喃,“也就是说,跟挟持小远子的,应该是同一人?”

谢斓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下手时间,凶手画像都有了,甚至她明说了是内鬼,再加上之前他“凶手是身材瘦小女子”的错误讯息来处等等,顺藤摸瓜很难么?

但今天展露的已经够了,林琅显然是在查什么案子,她埋下这枚种子,一有合适的土壤,自然会生根发芽,不宜操之过急。于是施礼道:“林世子,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今日我耽搁的有些久,怕祖母担心,是否可以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