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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酒液顺着唇角淌过脖子,染湿了前襟,蔓延到腰间。

那里的伤疤是不会痊愈的。

殷未早就不觉得腰伤会痛了,但心痛得厉害。

殷未大声呐喊,额头青筋毕露,但“不要”二字毫无响声。

他困在云里。

“嗯?裴珏还活着吗?”沈灼又问了一遍。

皇后点头,“他倒比您康健许多。”

“活着就好。”沈灼点点头,“哥哥让我别杀裴珏,我哪会不听他的,只不过想吓吓他。他向来是心善的,但他同情裴珏,我很不高兴。我只顾自己生气,忽略了他的话,他说他不回京了……我就该和他一起留在临州……不,我就不该带他去临州,我不该……不该在他面前做皇帝,我残暴多疑而刚愎自用,但我应该在他面前乖一点……我听话,他就不会不要我了……”

皇后越听越觉得厌烦,让他们帝后二人怕了一世的皇帝,此刻烂泥似的说着腻人的情话,还是对一个死了多年的男人,想想都觉得恶心。她只愿药效快一点,早些让她放下压在心头的大石。

“其实,做皇帝并非那么快乐,做皇后大概也不是好差事——否则,他不会不要的。看似我将天下给了你们,是至高无上的馈赠,但其实我恨,恨你们的父辈为什么要救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和他一起去了……”沈灼重重捶打着自己心口,皇后知道那是药效发作了,有椎心之痛,但只有沈灼自己知道到底有多痛,“我恨我自己,恨到足足忍受了十八年没有他的人间炼狱。终于,终于我可以去找他了……好在,他没说过,不准我和他在一起。”

昔日的帝王倒在尘埃里,四肢无意识地抽动,鲜血从口鼻流出。皇后放松了紧绷的心弦,难以自控地悲悯起来,“您这一生,何必落到这样结局……”

“这样很好。算是哥哥欠我了,我总会和他再见的……把我和他合葬,哥哥,我……桑……桑树……”

最后的字句太过模糊,皇后凑近也没听明白,听说国师曾行过亲蚕礼,便以为太上皇是想二人合葬在桑树下。顺便将亲蚕亲耕的礼具也陪葬进去吧。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