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所以陛下也从来不亏待宋家,不亏待北卫军。哪怕去年江南大旱,国库告急,陛下宁可动用皇家私产,也不拖延北卫军的军饷。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但凡陛下有一丝不信,怀疑宋家和北卫军,或者宋家因不满现状生出半点野心,这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但谁也不能保证,这种平衡还能维持多久。

自小父亲就告诉过他,宋家的子孙,若非死在战场上,就只会死在天牢里。

所以要变,要退,不能等到陛下的信任变质,任人宰割。

回北州这天飘起了小雨,但就差几里路就抵达主城,宋骁一行便没有避雨,纵马冒雨赶路。

这种天气在北疆很少见,宋淮不太习惯。

这雨不算大,却又绵又密,落到脸上痒痒的,雨滴一点点打湿铠甲,渗进里头,慢慢浸湿衣裳,湿哒哒的黏在皮肤上,凉意跗骨,倒不如倾盆大雨来得痛快。

像京城夏日的暴雨一般,将瓦片敲得叮当作响,将烦闷与燥热通通驱散。

宋淮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京城养娇了,如今他觉得很不舒服,可这点不舒服微不足道,和宿野席地的赶路、腥风血雨的鏖战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他却没来由的烦躁。

宋淮一路兴致不高,埋头纵马,跟在父亲身后回了城,抵达大将军府,依旧垂着头下马,迫不及待往屋里钻,恨不得立刻把这身衣服换下,甩掉那点不舒服的感觉。

谁知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宋淮先看见一双站在台阶上靴子,视线往上,扫过那人的锦袍华服,看到了一只握着伞柄的手。

心怦怦跳起来,好像揣了一只兔子,又好像有谁掐了一把心尖尖,又酸又疼,一颤一颤的,宋淮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看向他,眼中带着无限柔情与思恋,将宋淮的理智吞噬,那人突然笑了,喊他:“阿淮。”

宋淮觉得脑中的一根弦绷断了,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想说好久不见,想说你终于来了,想说我给你写了好多信……

可最后想到的,却是两个月前那场夏夜的暴雨,自己意识微醺,在闷热的床帐中与这人拥抱,亲吻,这个人贴着他的耳,问他疼不疼。

宋淮觉得眼眶干涩,喉咙也有些痒,他伸手握住了齐瑄撑伞的手腕,低声道:“我……有点难受。”

尾音又轻又低,似在撒娇,可齐瑄无瑕顾忌这一丝缠绵旖旎,手背上的凉意让他眉头一皱,立刻抓住宋淮的胳膊将他拉近,伸手摸上他的额头。

烫。

手冰得不像话,额头却滚烫着。

齐瑄丢开手中的伞,一把揽住宋淮,对身旁的长康道:“叫大夫。”

原本无视小两口腻歪、牵着马准备进门的宋骁闻声转过头,看到宋淮低头靠在齐瑄胸前,便问:“怎么了?”

齐瑄:“他在发热。”

说着齐瑄把宋淮打横抱起来,顾不上旁边还有人看着,转头问宋骁:“阿淮住哪个院子?”

与宋骁和宋淮一同返程的几十个北卫军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把他们的小将军抱进了大将军府。

“谁啊?”

“不知道啊!”

“莫非是……小将军夫人?”

京里来的那道圣旨,宋骁等人虽然没大肆宣扬,但好歹也是关乎北卫军的大事,便也没有刻意隐瞒,如今差不多整个北卫军都知道。

他们这队人出身北州军,但一直跟在大将军左右,说是私卫也不为过,前阵子回京城领赏,大将军带的也是他们。

虽然都知道小将军要嫁作宣王妃,但他们都听宋淇几兄弟的主意,喊宣王“小将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