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于是说:“好。我也不逼你,这个帐分期还,我要求不高,在你读书期间每个月给我一千,工作了每个月拿三千,这总行了吧?”

那南脸上显出点为难,他借钱买房之后身上的钱财已经所剩不多,虽然知道自己是肯定能挣钱的,不过短时期内还负担不起,就说到:“可不可以少一点?我现在一个月拿不了那么多……”

那母脸上的表情一收,“那就把这房子卖了,搬回家去住。”

那南的表情也收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好,每个月一千,我们立字据。”

他说着就起身去房间拿纸和笔,那母怔住了,她只是想刁难一下那南,然后把这房子卖掉而已,没想到那南居然会真的答应下来。

那南进屋了,那母没事干,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房屋。还不错,破是破了点儿,可是很干净,收拾得也很整洁。

那是自然的,没离家的时候,家里的清洁家事基本上都是那南在做,如今那南自己出来了,收拾自己的东西当然会更用心。

过了片刻那南拿着东西出来,在那母的注视下把条款写了上去。那母盯着他认真写字的眼神和淡漠的表情,忽然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好了,你看看。”

那南写好之后拿起纸条递给她,那母回过神,下意识地接过来看了两眼,然后说:“就这样吧。”

那南点点头,又埋头写了另外一张纸条,最后两人在两张纸条上分别签字,一人拿着一张。

“可以了。”那南说,看那母还没动,就慢慢道,“我还在做卷子,你自便。”

说完,也不再看她,径自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空荡荡的房间里,他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清晰又冷漠,仿佛一阵无声的抗拒。

那母脸一阵红一阵青,过了好一阵,才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那南一直站在房间里听外面的动静,直到巨大的摔门声响起,他才微微叹了口气。

那母出门之后,一路骂着“小王八蛋”“小兔崽子”“小畜生”“没良心的东西”往回走,走了一阵,忽然心里又窜出一股莫名的邪火,让她猛然把手上的字条摔在地上狠踩了好几下,边踩边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也骂出来了,骂着骂着又忽然哭起来。哭了一小会儿之后,抬手狠狠地抹了抹泪,又捡起纸条破口大骂着往回走了。

自此之后,两人形同陌路。

上林坡离那家较远,到高考结束,两人基本上没见过面。

听到那南离家的消息后,那父匆匆赶回来找到那南住的地方,父子两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那父并没有劝那南回去,只是坐在房间里一口一口地抽烟。他的脸藏在烟雾后面,粗糙的脸上表情莫测,眼睛如平时那样低垂着,显出一副弱相。那父之前也个坏榜样,年轻时吃喝嫖赌样样来,脾气也大得像佛爷,可那母嫁过来之后,他的就从一条龙彻底变成了一条虫。

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恶人自有恶人磨,那父在那母的教育下从一个人见人怕的痞子变成了一个良顺平民,吃喝嫖赌中也只剩下赌了,不过也不敢赌大的,要是一输钱,那母绝对跟他没完。

整个小区都知道他是个有名的“气管炎”。

那父的话一向不多,那南和他坐在一起也是沉默的。

那父因为经常在外头跑,从小到大,那南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两人在一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天那父坐了一阵就说了一些要让那南好好照顾自己的话,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六百元递给那南。

那南有些惊讶和感动,他知道那父从来不敢存私房钱的,他身上的钱一般会被那母收走。如今他给出了六百,估计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爸,我不缺钱,你自己拿着吧。”那南将钱塞回那父的手心,手指触摸到他粗糙的掌心,心里忽然又酸又暖。

“那……那我收着了……”那父喃喃地说。

“你收好吧,别让妈发现了。”那南含笑把他的手指反扣住那几张粉红的人头。

那父不再犹豫,把钱收起来,又简短地和那南说了几句话离开。

自那次之后,那父就没有来过,时光如水,汩汩而逝。如今,那南已经是个准大学生了,手里还抱着四十万。

他买了一堆东西回暂时租的房子,为自己去北京做准备,进院子的时候,被小卖部的老头儿叫住了,“那南,你的东西。”

那南疑惑地走过去,老头儿从里面提出一个塑料袋子。那南打开一看,是个鞋盒子,上面还有耐克的标签。那南打开盒子,发现是一双蓝色的运动鞋,材料有些劣质,一看就是国人的山寨版。

那南用手摸了摸那双鞋子,脸上的表情是得了宝物的欣喜。他放下鞋子,又发现鞋盒子下面还有一个硬壳儿笔记本,上面印着让那南哭笑不得的紫薇和小燕子。那南打开笔记本,跳入眼睛的是雪白的纸张上几行歪歪扭扭的黑字:

祝那南考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