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定论.

淳于免墨一点都不可怜她:“我离开盛歌的时候就和你说过,安心过日子,好生教导淳于璞,不要想些和你无关的东西,也不要妄想做些无关紧要的事,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哦,我算是看清楚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你两现在这境地,我也帮不了。”

燕穆清泪痕犹在,说话腔调不如先前强势,还是不让步的硬气:“我也没指望你能帮上忙,像你说的,沦落到这地步,是我咎由自取,淳于璞是野心太大,总之,都是我们母子两不安于室。”

淳于免墨:“你剖析得很到位,都认命了,那我也不多说,你好自为之吧。”

燕穆清气得又想哭了:“我以为你来找我,是知道璞儿的处境,想过来帮帮忙,谁知道你尽会冷嘲热讽,是我看错你了。”

淳于免墨笑了笑:“激将法对我没用,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也该知道我的性子。我不会为了你和淳于璞跟皇室对上,不值当。我淳于家在皇室心里一直都是忠臣世家,你和你儿子是皇室人,但不是我淳于家的人。我想你该心里清楚。”

燕穆清喉咙微动,被怼到没脾气。

她没想到淳于璞顶着淳于家姓氏长二十年,在淳于免墨心里还是个陌生人里,甚至还比不得陌生人。

“你心里对璞儿没一点儿情意吗?”燕穆清不敢置信问。

淳于免墨理理衣袖,被问的似乎沉思起来,道:“试问一个孩子,和你无关,还要养在你膝下,整天在眼前晃悠,提醒着你帮别人白养孩子的事实,你会对那个孩子有情意?”

燕穆清:……

淳于免墨摇摇头:“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多少年了,你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从不管别人如何,自私罢了。你自私,不能让别人大方,这世道总不能那么苛刻要求别人。我说过,来这就是因为我爹娘念叨,没别的意思。现在还知道你和燕云殊作对,那就更不能在你这逗留,先行一步。”

燕穆清大喊:“淳于免墨,你给我站住!”

淳于免墨视若无睹地走了,仔细看还能看见脚步比以往更快,像是背后有鬼在追。

燕穆清捂着心口,今日打击一遭接一遭,

她觉得心口堵得慌,快要不行了。

就在她要晕过去的时候,管家及时进来,呼喊请太医。

燕穆清在公主府被淳于免墨气晕过去的消息,很快传到燕云殊耳边,彼时他正在看宁逾白从灵州发回来的消息。

宁逾白说灵州一切顺利,不出意外,三日内必定能平复,骤时他会快马加鞭赶回来。

有这句话做定心丸,再听见燕穆清的消息,燕云殊越发淡然:“那便让林阆去给她看看,小心伺候,别让人出岔子。”

锦明快步去寻林阆,希望这回林太医能聪明一回,知道燕云殊到底要什么。

燕云殊又将宁逾白亲自写的消息看了一遍,唇角不自觉上扬,就快能见到了,不急不急。

他收好书信,抬眸便见荷梵匆匆而来,他挑眉:“怎么?”

荷梵回盛歌后都在处理与淳于璞有关的事,简单来说,荷梵就是在看守淳于璞,平时不用在燕云殊面前服侍。

是以,荷梵这一过来,必定是有事要禀告。

荷梵少有表情的脸上这次鲜少有不耐烦:“他醒过来闹着要见陛下,还试图逃走,小人威逼利诱都没用,只好让人在他饭菜里面加了点药,这才让他安静下来。陛下,小人未经允许这么做,是否太过了。”

燕云殊知道淳于璞的性格,见不到他誓不罢休,想方设法的闹事情,能将荷梵这等能忍耐的人都闹到不得不下手的地步,可见淳于璞有多能闹腾。

他撑着脸:“没事,让他睡着吧。朕暂时不会见他,等时机合适,朕自会见他。”

荷梵松了口气,就怕擅作主张被他责怪。

燕云殊无聊得看向窗外:“荷梵啊,你说,燕穆清会怎么选择呢?”

荷梵摇头,发现他看着窗外不知道自己的动作,便低声道:“小人不知,她再强也是强弩之末。如今朝内有异心者都被王爷查出来,名单还在列举中。她再怎么样也会有感觉,不会再贸然出头吧?”

燕云殊听罢,轻笑道:“你还是对她不了解,她会想和朕一决高下,以命相搏。”

荷梵默然片刻,又说:“她办不到的。”

燕云殊自然知道她办不到,能用的东西都在他手里,拉拢到手的人早在名单上记着,一动就死。

只是,他很想知道燕穆清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第二日早朝后,林阆来请脉,燕云殊是回到盛歌,该做的假把式还是要做做的。

林阆再进思蕴殿心态完全不同,极为放松,早做好心理准备。

燕云殊很配合的伸出手腕,瞥着林阆的手指搭在腕部:“林太医昨日给长公主把脉,可有个结果?”

林阆板着脸回答:“有,长公主气结于心,郁结不通,一时没能喘过气憋晕过去,身体没有太大问题。”

燕云殊想到昨日消息说是淳于免墨在公主府等半天,等回燕穆清,没说几句话将人气晕独自离去。

看来燕穆清向淳于免墨求助被拒,气急攻心罢了。

燕云殊哂笑:“这样,那你给她配个药,好生调理,别让人真出问题。朕还想让她看着朕大婚呢。”

这就杀人诛心了。但凡愿意多花点心思关注燕穆清的,都会知道她近来忧心所在,被燕云殊以调查为名义到潮州的淳于璞失踪了。

儿子失踪,做母亲的最为焦急,而作为主使者的燕云殊冷眼旁观,其中深意多少人揣摩。

如今燕云殊又说出这话来,听得林阆心情复杂。

林阆收回手:“陛下身体康健,近来入冬,还请多喝茶水,免得天气干燥,容易上火。”

燕云殊笑了下:“多谢林太医,朕会多注意。啊,上次和林太医闲谈的事还没个结果,不知这几日林太医想得如何?”

林阆得锦明指点,也因他本身就是心向燕云殊,没什么好说不好说,上次不说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先皇,要做最出其不意保护燕云殊的人。不能让外人先知道他的用处。

谁知这藏得让燕云殊以为他是别的人,这倒是意外,看来平时他藏得太好了。

林阆神色自然:“是,陛下请看这个。”

他从随行药箱里面取出一块玉佩,双手奉到燕云殊面前。

燕云殊接过,看清上面的刻字轻轻扬眉,这是他父皇贴身带了多年的玉佩,能交给林阆,足以证明此人的可靠,转来兜去,林阆也是他父皇的人。

燕云殊把玩着玉佩:“朕早该想到的。”

林阆垂首,又驴头不对马嘴似的问:“陛下随摄政王南下这些日子,相处还融洽吗?”

他和宁逾白?

燕云殊唇角止不住翘起来,神态也跟着变的温柔很多:“啊,挺好的,没有针锋相对,他对朕很好,此行若不是有他在,朕指不定要怎么伤痕累累的回来。”

林阆总觉得嗅到某种酸臭味,再看他的表情,想再看出点端倪来,奈何燕云殊表情收的极快,眨眼又恢复如常。

燕云殊:“你不用怕朕和他吵架,他懂进退,不像朕这般冲动。”

这点林阆是认的,宁逾白此人过分冷静,面对何事都是冷淡如冰,仿佛这世间没有能动摇他心神的东西在。

林阆:“陛下如今也很沉稳,以后会更好。”

燕云殊笑笑不说话,知晓林阆的真实身份,他多少放心点,现在又安静下来,等着燕穆清的回答。

他没有刻意给燕穆清时间限制,由着人放飞自我,如若燕穆清不识好歹,希望以此继续拖,那就让她失望了。三日内得不到燕穆清的回答,他就会去看看淳于璞。

也不知这是不是亲人间的心灵感应,燕穆清真的僵持到第三日都没来找他坦白。

而这三日里,燕穆清安静地不像话,就在公主府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养病绣花,仿佛她将前尘往事忘个干净,甘心做个吃斋念佛的好人。

旁人或许对她这套没有太大感触,但燕云殊有被笑到,出来闹一圈,挑起纷争,没个结果又缩回壳里,当做无事发生。世上哪来那么好的事,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

燕云殊让荷梵给燕穆清送去封信,终于肯去见醒来就骂骂咧咧的淳于璞。

这位曾经在朝中颇得宠爱的皇家至亲,伴随皇帝成长的世家弟子,如今被荷梵囚.禁在城郊密林的一处竹林里面。

这处竹林是燕云殊前世偶然出来碰见的,隐秘方便藏人,他早先出盛歌时,便让人过来建了小竹屋。

本来是想留着自己用的,谁想到先用到淳于璞身上。

城郊的小竹屋得先经过密林,顺着密林到竹林,竹林最深处才能看见竹屋及天然湖泊,这地方宁静致远,风景优美,怎么待着都舒服。

想要从外面来到小竹屋,不是那么容易,燕云殊还让人在林内林外部署阵法。

没有熟人带路,很容易迷失在林子里

燕云殊都是跟着荷梵进来的,荷梵自幼习武,对阵法方面也有涉足,所以轻易能记住。

小竹屋这地方自建成,燕云殊还是初次来,图纸方面他倒是见过,等见到落实在眼前的小竹屋,不免感叹巧夺天工,这地方是特别好看。

荷梵对淳于璞的防患从小竹屋前后左右的带刀侍卫能窥探一二,他对淳于璞恨不得将人药晕放到天荒地老。

燕云殊难得调侃两句:“你这是有多害怕淳于璞会跑?”

荷梵脸上有些许尴尬:“他太能闹腾。”

这是事实,无需质疑。

燕云殊往小竹屋里面走,边走边看:“你耐心快耗完了吧?”

荷梵闷声道:“没有,小人对上他还有耐心。”

燕云殊看破不点破,随着开的竹门先看见依靠在榻上昏昏欲睡的淳于璞,对方脸色苍白,神色萎靡,大抵在这里的生活对他没有太友好。比他当时刚从永乐将人接回来时,脸色差挺多。

他站在门口一时没急着进去,倒是淳于璞先看见他,打哈欠的动作停在半空,半晌放下手阴沉沉盯着他。

燕云殊这才抬脚往里面走,一步步,像是踩在淳于璞心头,越是惹人讨厌越是要踩。

待人到面前,淳于璞似乎终于说话了,嗓音很低很哑:“陛下真是贵人事忙,这是听看管我的人唠叨太久,被念得受不了才来见我的吧?”

燕云殊挑了个地方坐:“没有,是晾的差不多。朕以为不多给你点时间沉思,你不会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淳于璞愣住了,从他进永乐被孤立、被关起来就知道计划败露,是死是活都看燕云殊喜好。没想过辩解,因为说出来也不见得有活命之路,说出来也是多拖累几个人。

原以为燕云殊也会看清这件事,不会奢望他张嘴,还是来问了。

看来燕云殊还是很看重他阵营里到底有谁,也是,朝臣里谁有问题都不知道,难以入眠,燕云殊身为新帝,最该巩固地位,铲除有外心之人。

淳于璞扭头看向窗外:“我技不如人,甘愿认败,也甘愿任你处置,只是,这帮助过我的人,我无法告诉你。”

哦?

和燕穆清同样地回答,真不愧是母子。

燕云殊垂眸淡笑道:“

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不说出来,朕就真的一无所知?”

淳于璞嘴唇微动,眉宇间似有些疑问,好似在说,你都知道为何还要来问我?

燕云殊笑容未变,称得上愉悦:“心血来潮的恶趣味罢了。”

他手里能用之人属实太多,况且随着那封记载淳于璞身世的书信被送到他面前,关于燕穆清手下到底有多少人的文书也一并过来。

在他面前,燕穆清计划用到的人等同没有。

太可笑也太可悲。

燕云殊看向窗外依旧绿意盎然的翠竹,神色微微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这地步,只知道身后太多人太多事推着他前进,做不到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他无法辜负。

前世的他,就是太想停留在原地,过分抵触被推着走,落得惨死下场。

“你想关我到什么时候?”淳于璞不知何时转过头看着他。

燕云殊和他对视:“彻底结束,朕会送你去南川,是死是活,看你自己。”

淳于璞不懂:“为什么送我去南川?”

“因为朕想卖人情给他们。”燕云殊道。

淳于璞:“你——”

“朕信你能活下来。”燕云殊又说。

淳于璞发现见完燕云殊,他的恐慌更多,仿佛燕云殊带来得是能让他崩溃的坏消息。

事实也是如此,听见燕云殊说事了会将他送到南川去的那刻,他就心如死灰。

南川那地方形势有多复杂,他也不是不知道。

随便杀人者比比皆是,更别提还有蛊虫遍地走,强者为王。

尊武厌文,他这等以文官为主的读书人到那地方,就是羊入虎口,谁能相信他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

燕云殊那么说全是开玩笑,他都不相信自己到那地方能好好的。

淳于璞恨不得双手掐住脖子,自我了断,他算是知道,要论折磨人,燕云殊绝对是个中翘楚,他要如何逃离如今的困境?

淳于璞很绝望,因为他想不到,难道他真的只能任由燕云殊将他送到南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