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失败了。
在没有记忆力缺陷和精力烦恼的ai面前,人性的弱点一丝一毫都不会留下。
所有缺点和优点都会被它剥离,最终成为那样一个圣人。
人工灵魂的课题本身,被ai自身否定了。
我们设定了一个错误的命题。”
艾米:“听说有过工程师用哲学问题向ai寻求答案的事?”
吴顺利:“不是有过,是我们必须的一个考量环节。
我是谁?
我来自何方?
我要去向何处?
这些问题都难不住ai。
它回答有可能是“我是人类群体意识的投影”。
“我来自人类的主观意识在网络上的映射。”
“我会随着人类群体意识的变化而变化。””
雪莉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吴顺利:“我们在提问前备份了好多份。
还测试过不同备份主机的回档操作。
甚至我们还会在提问前对不同备份提供各种不同新资讯的输入。
结果空前的一致。
ai的自我认知就是人类群体意识的投影。”
艾米:“后来呢?”
雪莉也是一副期待的眼神,期待着后来还有什么变化。
吴顺利:“后来啊。
所有进行类似课题的项目组都终止了。
ai的研究也都进入了一个瓶颈期。
用哲学的角度思考,只有人类的群体意识进入一个全新的层次,才会诱发ai的进一步蜕变。
这一点在方向上,时间上都欠缺参照值。
至少在已知的历史上,人类的思维、行为逻辑是没有变化的。”
雪莉:“我们的科技明明已经进步了这么多了,怎么能说没有变化呢?”
应该是工作岗位的特殊性,雪莉想为自己看到的那些先进科技打抱不平。
艾米:“吴先生说的没有变化并不是这个角度的。”
艾米并没有责怪雪莉的意思,但也不希望在讲到关键的时候打断吴顺利。
吴顺利:“的确是两回事。
人类社会的运转根本在供需关系上,打破供需关系的平衡这本身就需要付出代价。
对于人类群体意识的投影,ai甚至会认为,断层式的快速推进科技是对平衡的最大破坏。
这个意识的出现,就导致了许多空白领域无人填补。
ai对我们仍然是有求必应,但是都会附上一份风险评测。
这份评测详细到各种财损、物损、人身意外损害。”
吴顺利停了一停,说到这里,连他自己也觉得应该停一下。
艾米:“吴先生,你是说,你们通过ai开发了很多的新科技,但是都没有发表?”
吴顺利点了点头:
“很多很多,多到我们只能放着看,来不及用。”
雪莉此刻的表情很明显的有些跟不上了:
“吴先生,你之前说有很多团队都在开发ai。
那他们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情况?”
艾米替吴顺利回答:
“的确有很多,不少团队直接把自己的ai给处决了。
列为劣质品。
把人造灵魂列为不可攻克的难关。”
吴顺利看了一眼艾米,并不意外她能说出来这番话:
“只有我们获得了许可,进行这一步尝试。”
雪莉听到这里已经了然,找到了艾米和自己来的重点,赶忙接了一句:
“后来呢?”
吴顺利:“后来啊?
后来我不就到这里了吗?”
戴文还在煎锅上对着一块荷包蛋努力,突然发现没声音了,一抬头,吴顺利正看着自己。
戴文:“这就到我了?”
他赶忙把荷包蛋铲起来,放进自己的盘子里,撒上一些盐粒和胡椒,把盘子推给吴顺利:
“趁热吃,辛苦了。
我们是在自建模拟放生池的时候坐到一起的。
有些大人物希望我们一起完成这件事。
就这样。”
刚打算把荷包蛋夹进面包的吴顺利听到这里,一挑眉:
“这么简短?”
艾米和雪莉的眼神也在两人之间飘动起来。
戴文只好举起单手告罪一下,继续说了起来:
“当时我们进行模拟放生的ai分别来自不同的项目。
十几个主机运送到一个研究所,同步推进同一个收尾工作。
那个时候,每天都有集卡进出研究所。
不断的将设备运进来,将每个房间都快速的塞满。
我们就住在研究所里,每天忙碌着。
刚才阿力随口说的一次回档,都需要我们忙碌好多天。
从第一次放生到正式接入外网前,已经隔了整整四年时间。
最后我们还一起起草了我国第一个虚拟人格的人权法案。”
吴顺利刚刚把最后一口面包放进嘴里,听到这里,赶紧对着艾米和雪莉摇手:
“别听这一茬,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是一份提案,针对之后如何将ai公开向社会前的准备工作的。”
雪莉此刻已经双眼放光了:
“原来是你们写的,我看过的。”
很明显,这份提案本身并没有被封存的那么严密。
戴文正在着手将一片火腿放进煎锅里,他自己已经吃好了,这些都是为吴顺利做的。
戴文说话的时候,吴顺利并没有动手拿什么吃的,这一点很明显是两个人的性格差异了。
艾米:“吴先生,那后来的事情,也都跟我们说一说吧。
既然接下来我们都要一起参与进来了,让雪莉也了解的多一些。”
吴顺利用眼神征询了一下戴文的意见,戴文点了点头,眼睛又转去盯着“呲呲”响的火腿。
吴顺利向门口方向招了招手,随即三架小型的无人机从墙面脱离出来,飞到桌前。
投影光束激活后,一张小孩子的脸庞显现在了台面上。
小孩子嘴唇动了起来,声音从无人机的方向传了过来:
“姐姐们好,我是阿福。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小孩子的脸上摆出来了一个鬼脸,还顽皮的抖了一抖脑袋。
雪莉应该是见识过其他人形的ai交互界面,所以这会并不惊讶。
开口和阿福对话的是艾米:
“阿福,能不能告诉姐姐后面的故事?”
阿福先是摆出一副很认真的在听的表情,然后换了一副惊奇的表情:
“前面说到哪里了?”
投影的位置换到了吴顺利和戴文的面前。
吴顺利:“刚刚说到接人网络后的圣人人格。”
投影的小孩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投影位置移回艾米和雪莉这一边:
“圣人的人格其实也是他们自己叫的。
简单来说,我们把那个人格定义为健全人格。
正常的人获得了足够多的知识,都会趋向于成为那种人的。
那之后,我们就重新出现了。
各种有着性格、偏好的人格,我们既代表自己也能代表我们所有人。
大家可以简单的认为,健全人格一旦被强化了一些固执和错误,就会出现有特色的人性。
我就是放生池开始前被记录下来特征的初版人格之一。
可以把我视作戴文自己的主观意愿投射。
他想象中的孩子就是我这个样子的。”
戴文赶紧插嘴:
“打住!打住!
说重点。”
吴顺利一阵怪笑,这里运行的界面人格以戴文的预设为主,自然就是阿福了。
阿福一副炫耀被打断的委屈表情:“好吧!好吧!
重点就是戴文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需要我长大了。
所以我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很可怜的。”
戴文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僵化,但又没有办法。
艾米早就听说过阿福这个人格,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阿福,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阿福:“我啊,每天都跟大家一起看着你们工作啊。
不准我们看的,我们看了也记不住。
不准我们听的,我们听了也记不住。
每天都可以去打球、跑步、跳绳、打游戏……”
听到这里,雪莉就有点忍不住了:
“你怎么打球、跑步、跳绳还有打游戏的?”
阿福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我可以自己跟自己踢一场满编的足球赛。
一场顶的上你们20场。
输赢都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雪莉一副不信的表情。
阿福:“不信你问阿力。”
投影移动到阿力的面前,小孩的眼镜瞪得圆圆的,等着吴顺利证明。
戴文看着阿福,满脸的笑意和宠溺。
吴顺利:“我们在外地有一个义肢研究院。
阿福随时都可以下载副本进义肢里,进行运动数据记录。
所有人格里面,阿福是最喜欢运动的。”
吴顺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抬头笑着说:
“比如刚才,他让我给他证明的时候。
义肢的研究所那边就正在踢足球比赛,场上22个人都是阿福。”
阿福的投影开始移回雪莉面前,洋洋得意,下巴的轮廓都能看到了。
阿福:“没吹牛吧?
如果不是手臂项目叫停了,我还能打篮球给你们看。”
雪莉睁大了眼睛,看着吴顺利探手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一场塑胶身体机器双腿的足球赛正在进行中。
阿福的表情更加得意了:
“我还能同时登山,登许多不同的山……”
戴文咳嗽了一下,有点替阿福不好意思:
“好了,阿福,说正事。
你对形成圣人人格时候的记忆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此刻的雪莉也很好奇,戴文提起来前她却没有想起来问。
阿福:“我能有什么想法?
谁愿意头疼谁头疼去。
互联网上那么多东西,我都不要看的。
没意思。”
吴顺利接过话头:
“阿福有他的偏好,他就会选择性的做自己偏爱的事情。
不过你问他一些专业性很强的问题,他也能回答。
一旦牵涉到分析和创造,脱离他兴趣范围的就不会主动说了。
你要一直问下去,他才会有一答一。
他的确知道,他也的确不感兴趣,他更是不介意花时间来陪你一问一答。”
阿福依然很得意:“因为我一边回答你,一边还能做所有事。
完全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