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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坐在夏树对面的三位美国人都正儿八经地穿了军装,领头的是老熟人普拉特上将,另外两位则是美国陆军军官。在与爱尔兰签署军事租借协议后,普拉特上将没有打道回府,而是作为美国派驻欧洲的特别代表遍访同盟各国军政首脑,力促同盟国阵营在美日太平洋战争中保持善意的中立立场。时隔半个多月,他再度造访爱尔兰国王,为的依然是需要暗中操作的公务事宜。

一杯茶过半,夏树方才伸手拿起桌上的步枪,熟练地拉开枪机,对着阳光仔细察看了一遍,然后将一排子弹装入枪机,反复拉动枪栓,让这些未被击发的子弹一粒接着一粒跳出枪膛,带着悦耳的声响在木地板上蹦跳滚动。

“这支枪,有没有在战场上杀过人?”夏树突然问。

这个问题显然让对方有些意外,两名美国陆军军官相互看了看,年长的那位颇为谨慎地回答道:“事实上,我们带给您的这支步枪出厂才三四个月,它之前配属给了第27国民警卫师,这支部队没有上过战场,所以这支步枪也没有上过战场,更不用说在战场上杀人了。”

夏树随口问问,答案是什么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三年多来,爱尔兰军队在各条战线阵亡14万人,致残17万人,曾经受伤后又复原的超过50万人次,这些伤亡当中有一多半的是拜美军所赐,而美军造成的伤亡又有相当一部分是春田步枪所致,这样算起来,夏树应该对手里这支步枪心怀厌恨才对,但在战场上,杀人的不是武器而是人,是人性的无限贪欲挑起了国家利益纷争,进而酿成战祸,最终导致了杀戮的发生。

武器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爱尔兰断然不需要这些过时的手动步枪,但那些正遭受日寇侵略的国家需要,那些正用血肉之躯保家卫国的勇士需要,那些正面临民族生死存亡的人们需要!

爱尔兰的军工产品主攻国际市场,所以夏树对战前和战时各种武器在国际军火市场上的售价知根知底,一支春田步枪带千发子弹的售价在45-50美元左右,而按照外销军火的常规利润率反算,1903-a3的制造成本约在25美元左右。当然了,这些已经用过的步枪当然不可能按新枪售价计算,何况美国人是打算用它们来抵偿部分战争赔款的,其价值应低于成本价。若是刻意压价,以更低的价格入手也不违常理。

夏树没有试射这支步枪,也不会在他的“森林宫殿”试射任何武器,他将它原原本本地放回桌上,然后缓缓说道:“对欧洲国家而言,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忙着裁减军队规模,没谁会在这时候增购步枪,所以……一百万支步枪和十亿发子弹,唯一的去向就是中国,而你们也知道,以中日战争目前的状况,中国政府短时间内是拿不出钱来购买这些步枪的,基本上就是无偿赠予。”

《柏林停战和约》签署之时,美国军队规模达到历史顶峰,仅陆军就有470万现役人员和590万国民卫队,按照双方协定的停战条款,美方必须在1935年底前将陆军现役人员削减至175万,国民卫队压缩到85万。美军艰难赢得东太平洋之战的胜利后,陆军兵员的大规模裁撤成为可能,而随着部队的大量裁减,数量庞大的武器装备面临处理。经过反复协商,由德国人占据主导地位的停战监督委员会同意美国将两百万支步枪、四十万挺机枪、十五万门火炮连同四百五十万吨弹药物资作为国防储备进行封存,其余武器弹药或交付同盟国抵偿部分战争赔款,或在停战监督委员会的监督下予以销毁。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普拉特一行来到利默里克,向爱尔兰政府推销一百万支二手春田步枪。装备水平位列欧洲前茅的爱尔兰军队当然不需要这些手动步枪,但自20年代日军发动侵华战争以来,爱尔兰几乎没有中断过对中国政府的军事援助。这一百万支七八成新的春田步枪,加上十亿发762毫米口径的标准步枪弹,对奇缺武器的中国军队来说不失为雪中送炭,而对在这场战争中收益颇丰的爱尔兰政府来说,仅仅勾销一小部分战争赔款,既送了美国政府一个顺水人情,又帮了友好国家一个大忙,绝不是什么赔本买卖。

爱尔兰在大战末期投入战场的兵员数量虽不及奥匈、意大利,但它参战时间远远多于德国之外的其他同盟国,战争期间的军事伤亡和物资消耗仅次于德国,所以从6683亿马克战争总赔款中直接分获597亿,此后清算军购款项,德国政府又将归属本国的305亿马克战争赔款划归爱尔兰,这样一来,美国应偿爱尔兰的战争赔款达到了902亿马克,这相当于爱尔兰三年多的国民生产总值!

“自日本侵略中国以来,许多国家都向中国政府提供过援助,包括美国在内。我们目前的状况陛下应该很清楚,巨额的战争赔款,巨额的政府债务,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在自身陷入危机的时候再去伸张正义了。”普拉特一脸难色地道出了美方的苦衷。

夏树不置可否地端起茶盏。

美国人不知道这位双冠王者如何考虑,只好低着头默默喝茶。

片刻过后,夏树问道:“可是,买下这一百万支步枪和十亿发子弹之后,我们如何将它们运送到中国政府军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