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页

中年人跟先期抵达这里的西班牙军官对视一眼,两人都莫名地笑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艾尔伍斯挺着胸膛说:“只要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可以将一群没有摸过枪的农民训练成为合格的战士。”

墨西哥中年人摇摇头,从桌上拿起那封看起来还没写完的信,用他那奇怪的口音解释说:“距此400多公里路程的蒙特雷是我们抵抗政府军的一处重要据点,一个星期之前,大约五千名政府军士兵包围了那里,蒙特雷的形势每天都在恶化,友军需要我们尽快赶去增援,我们现在只有不到200名受过训练的战士以及400多个刚加入不久基督军的新兵,但我们手里有新运到的步枪、机关枪还有充足的子弹。”

艾尔伍斯考虑了一下,正打算道出自己的初步设想,却瞥见来自西班牙霍埃尔少尉给自己使眼色,顿时心领神会:“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上校先生尽管吩咐。”

墨西哥中年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两名欧洲军官之间不动声色的沟通,他背着手走到挂在墙上的墨西哥地图前,抬头看着标注在那上面的线条,喃喃自语。

这时候,霍埃尔少尉用另一种生涩的英语说道:“蒙特雷实在离我们太远了,中间需要穿过政府军控制的区域,又没有便捷的水路可以走,如果这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战争,而我是蒙特雷的基督军指挥官,那么我会毫不犹豫低选择突围,利用地形摆脱政府军的追击,在沿海地区跟友军部队会合,可问题就在于这并非传统战争,而是平民为了捍卫信仰而跟正规军队展开的战斗,他们一旦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就很难从拥有骑兵队的政府军手里逃脱了。”

霍埃尔少尉的解说显然道出了墨西哥中年人的顾虑,他眉头紧锁地转过身:“除了我们团之外,还会有另外几支部队赶往蒙特雷,如果能够打败政府军的围攻,相信会有更多的国家支持我们。”

艾尔伍斯先前对墨西哥的了解很少,被选为第一批志愿者之后,他才开始恶补这方面的知识,知道墨西哥从1910年的革命开始,经历了长达十年的政治动荡和内战,进入20年代之后,国家形式才安定下来,而这短短七八年时间,国内的经济形势便有了较大的改观,当初的革命军、游击队已经转变成为职业化军队,训练和装备水平固然要比列强军队差了不少,规模也有些寒碜,但用来对付平民自发组成的基督军还是绰绰有余的。为了扭转这种实力对比悬殊的状况,曾经统治墨西哥而且国民多为天主教徒的西班牙、欧洲新兴军事强国爱尔兰以及他们的“幕后大哥”德意志,出钱、出枪、出人,积极帮助墨西哥基督军对抗墨西哥政府军。

德国、爱尔兰、西班牙皆为君主制国家,投入军事冒险的效率高于民主国家,可是墨西哥远离欧洲,而且墨西哥现政府跟美国关系较为密切。要避免美国的直接干涉,对墨西哥基督军的援助就必须秘密进行,所有志愿者都是以个人身份来到墨西哥,启程之时即跟本国军队脱离了干系,而运抵墨西哥的枪械弹药,初期以英式装备居多。如此一来,墨西哥的宗教战士们只有熬过最段崎岖的小道,才可能迎来光明的坦途。

第12章 代理人战争(中)

巴拉圭西南部,内陆城镇迪亚斯将军堡。

沥沥小雨中,数百头戴护耳钢盔、身背獾皮毛背包的士兵静静潜伏在灌木丛中,他们有的是深黄褐色肌肤的印系脸孔,有的是兼有亚洲肤色和欧洲人轮廓的混血种,还有些肤色和样貌偏近于黑人,年龄小的看起来刚成年,年龄大的约莫有三十五六岁,他们之中几乎没有胖子,很多人脸型削瘦,但是精神饱满、表情坚毅,沉稳目光中隐隐透着猎豹般的狠劲。

突然间,一阵尖锐的哨声响彻田野,端着毛瑟步枪的士兵们毫不犹豫地跃出藏身之地,以松散有序的队形迅速向前推进,清脆的机枪声在士兵们身后响起,连串子弹准确扫向对面插有红黄旗帜的山丘,好些旗杆直接被机枪打断。在未遭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这支外观颇似德军的部队如风一般扫过田野,靠近山丘之后,他们投掷不会炸响的手榴弹,用喷火器喷射标有白石灰的石堆,用工兵剪切开铁丝网,从突破口涌入空无一人的堑壕阵地,拔去旗杆,振臂欢呼……

在士兵们的出发位置,几名蓄着上唇胡的军官一脸认真地观察着这场看似简单的军事操练,时不时用德语相互交谈。他们是标准的德国陆军装束,佩戴着现役军官徽标和代表战功荣誉的勋章,趾高气昂,表情严肃,好像对这场操练的细节还有很多不满的地方。在他们后方的田野中,可以看到六门克虏伯造的96型野战炮,头戴无檐便帽的炮手们正按规定操程进行训练,每个人的动作一板一眼,不见有分毫的敷衍马虎。

1928年的巴拉圭是个面积仅有三十多万平方公里、人口八十余万的南美小国,它地处内陆,与巴西、阿根廷、玻利维亚接壤,缺乏战略上的发展空间,看起来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但在半个世纪之前,在普鲁士先后击败奥地利和法国成就帝国霸业的同一时期,巴拉圭竟以一国之力单挑巴西、阿根廷、乌拉圭三国,上演了轰轰烈烈的南美战争,给世人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经典战例。可叹的是,尽管那时候的巴拉圭在军事狂人弗朗西斯科·洛佩斯的带领下拥有很强的战力,终究还是没能敌过南美三强,这场惨烈的战争基本摧毁了巴拉圭的工业,使得这个国家的人口锐减了一大半,此后五十多年,巴拉圭再未出现洛佩斯那样的英雄,它蛰伏下来,静静等待着打破宿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