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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8月22日夜,在流经洛林·阿尔萨斯地区的马斯河段,跨河桥梁要么掌握在法军手里,要么在坚守无望的情况下被法军自行炸毁,为德军所夺的仅此一座。若是失去了这座原本不甚起眼的公路桥,德军进攻部队将不得不用架设浮桥和船只摆渡这两种方式渡河,推进速度受到延缓不说,还很容易受到对岸法军的破坏和阻击。如此清晰的战场脉络,不只是第6兵团指挥部重视展开,威廉皇储的第5军团司令部亦在积极调兵遣将,就连总参谋长小毛奇也连夜打来电话过问情况,并允诺在第二天一早出动一整个中队的齐柏林飞艇前来助战。

围绕着一座普通公路桥的激烈战斗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数以千计的德法将士命陨于此。入夜之后,奉命增援“铁17团”阵地的几支德军部队都在接近目标地域前遭到法军阻击,或是受到了来自马斯河对岸甚至河面的炮击——白天的时候,法军的内河炮艇也曾嚣张了一阵,后来遭到德军野战炮兵的痛击,灰溜溜地撤走了,可是到了夜晚,德军炮兵很难通过炮焰闪动的情况判断法军船艇的位置,这些炮艇便无所顾忌地回到交战区域,在己方地面部队的指引下不时炮轰德军。

从地图上看,“铁17”团俨然变成了一支处境孤立的部队,但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铁17”团指挥部通往师部的电话线路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能保持畅通,而且有几个德国步兵连在不发一弹的情况下穿过法军战线抵达了他们的防区。

法军临时部署的战线漏洞百出,但关键在于德国人没办法找出这些漏洞的准确位置。为了彻底断绝法国人将桥梁夺回的希望,威廉皇储的第5军团司令部紧急调集了2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旅,5万多人马连夜从南侧向法军战线发动强攻。

有了夜幕的掩护,德军官兵无需像白天那样担心法军野战炮的精准炮击,他们刚开始的推进速度很快,然而距离那座桥越近,他们遇到的法军部队越强大,仿佛滞留在马斯河东岸的法军部队都已朝这座桥涌来,非从这里经过才能返回后方不可。结果,“铁17”团的桥头阵地每次只是遭到几百上千名法国士兵的进攻,而在外围战场上,双方各有数万部队在按照不断调整的部署实施作战。

及至深夜,联络“铁17”团指挥部的电话线路完全中断,无线电报时通时不通,更糟糕的是,经过持续激战,这支德军部队的兵员损失和弹药消耗都已接近极限,若不能及时增援上去,渡桥的失守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督促进攻,德军第6兵团指挥官冯·格尔斯将军亲临前线,前面的团由于伤亡过重而撤下来,后面的团立即填补上去,兵团所属的炮兵部队也全部投入战斗,一些大炮不断开火,直到炮管过热才被迫停止射击,纵使如此,当面的法军部队依然固守不退——或是无处可退。

胶着的战况时刻牵动着双方指挥官的心,午夜刚过,8辆“胡伯特-13”型战车终于抵达了马斯河东岸。在绝对路程并不漫长的道路上,它们的多数同伴已经趴了窝,有的经由驾驶人员修理又能重新投入运转,有的必须更换零件才能继续前进,能够一口气抵达目的地的,无疑都是状况极佳、耐力持久的佼佼者。这些德军战车不分公母,炮塔统一装备37毫米口径的短管速射炮,车体正面装配一挺改进型号的g08,设计师的灵感显然来源于此时尚未面世的法国雷诺ft-17,但全重达到12吨的“胡伯特-13”尺寸比法国人的轻型战车大了一圈,并且增加了一名乘员,战斗分工更加精细合理。

不论名义还是实际,这些“胡伯特-13”依然是海军装备,驾驶人员也都是海军官兵,没有上级的特别授权,他们只接受海军将领的指挥——夏树无疑是履行这一职责的不二人选,但他不至于跑到前线去亲自指挥几辆战车冲锋陷阵,遂委托自己的同窗好友,德国海军第1陆战旅的中尉军官埃克尔勒代行指挥权。

第96章 以血炼铁

1914年8月,在投入西线战场的一百六十多万德国士兵当中,汉斯·弗林茨是非常普通而又具有代表性的一个。他出生在普鲁士王国境内的波茨坦,父亲是一名鞋匠,母亲是职业家庭妇女,两人共同养育了4子2女,生活清贫却很踏实。受益于国家推行的强制义务教育,弗林茨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没有因为家境穷困而成为文盲。毕业之后,弗林茨跟着父亲干了几个月的鞋匠,然后开始服义务兵役,并被分配到了“铁17”团。在这支满载荣誉的部队,他的意识信仰渐渐发生了一些改变,严格的军事训练也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服役的第二年,他因为表现出色而晋升为一等兵,然后战争爆发了,他和同伴们义无反顾地登上军列,由此踏上了一条前途未卜的征程。

按照陆军总参谋部的编配,“铁17”团归入德国第5军团第6兵团,部署在战线中部的洛林地区。战争爆发当天,“铁17”团作为第一梯队越境进入卢森堡,兵不血刃地占领了这个中欧小国,然后攻入法境,8月6日抵达希埃尔河畔,并在那里一直待到了8月19日。击败法军进攻之后,整个德国第5军团在威廉皇储的指挥下大举进攻,迅速攻破了法军在阿登山区的防线。“铁17”团一马当先,势不可挡的抵进马斯河畔。在团长赖斯上校的带领下,步兵们不计伤亡地发动了三次冲锋,毅然从法军手中夺下了一座标号为l18的公路桥,接下来的激烈战斗依然围绕这座桥展开。一夜苦战,弗林茨打光了所有的弹药,刺刀也在同法国士兵的搏斗中折断,他只好用一支从法军阵亡者那里捡来的伯赫提耶步枪继续作战。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周围的枪炮声却是异样的密集,时不时可以听到法国军官催促士兵们进攻的口号声,弗林茨精疲力竭,脸上、手上的刺伤也在悄然吞噬着他体内所剩无几的力量。

“嘿,弗林茨,波茨坦的弗林茨!”

听到这个沙哑低沉的声音,渐渐陷入绝望和恐惧的弗林茨,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他连忙扭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张苍白虚弱、缺乏血色的脸庞。这人穿着尉官样式的军装,肩宽臂粗,但佝偻着腰,像个年事已高的老者,只见他左手用力捂着胸口,样子看起来十分不好。

“长官,您的情况还好吧?”弗林茨急切地问道,他多么希望自己的排长身后跟着十几二十个——至少也是好几个士兵,但黑暗中并没有第二个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