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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杰利科的作战分析,乔治五世面色凝重,一言不发。陪同前来的第一海务大臣,巴滕贝格的路易斯亲王,正因自己的德意志出身而遭英国民众质疑抨击,身心皆惫的他已经准备好了辞呈,在这风口浪尖上不便就具体军务做任何谏言,而先一日抵达斯卡帕弗洛的海军大臣丘吉尔则言之凿凿地表示,敌人越强大,越能够激发出英国皇家海军绝地反击的光荣意志,只要能击败这支上门挑战的“无敌舰队”,大英帝国必将迎来又一个持续数百年的繁荣。

自知英国的本土安全和海洋命脉已经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临界点,杰利科咬牙提出了一个“小艇换大舰”的作战方案,即集中大量驱逐舰、鱼雷艇和潜水艇强攻德国舰队,最大限度地削弱对手,再以主力舰队彻底击败对手。这一战术策略立即得到了丘吉尔的赞同,他干脆将其比喻为“蚁多咬死象”,并提出要在德国舰队归途敷设水雷。

乔治五世一贯把德国海军视为没有底蕴的暴发户,但日德兰一战,拥有优势兵力的英国舰队居然一败涂地,数百年积累的无敌威望大受打击,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双方的实力对比。如今德国舰队携胜而来,英国海军如若再败,战争的前景、国家的命运,都将陷入空前的绝境。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乔治五世同意了杰利科和丘吉尔的作战策略,而为了顾全皇家海军的颜面,他明言这场战斗的关键仍是两支舰队之间的正面交手。

“英国海军必须向世人证明,它的光荣传统和坚韧品质使之无惧任何对手的挑战!”

战术既已确定,丘吉尔和杰利科分头展开部署。想要逆境取胜,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还很多,首先一点便是追寻德国舰队的行踪。由于情报并没有提供德国舰队离开基尔的准确时间,那些危险的战舰可能在威廉港或者亚德湾逗留,也可能早已驶出赫尔戈兰湾。为了获得关键信息,丘吉尔要求海军情报部门紧急联络派驻德国的间谍人员,让他们想方设法获取有关德国舰队动向的情报,同时向负责不列颠东海岸防务的海军部队发出指令,要求分舰队和巡防舰队紧急出动舰艇,对离岸150海里的重点区域实施分层次的战斗警戒。

杰利科麾下那些参加了日德兰海战的轻巡洋舰分舰队和驱逐舰队大都损失惨重,但英国海军毕竟家底丰厚,截至对德宣战之日,在役的英国轻巡洋舰、侦察巡洋舰和防护巡洋舰达到87艘,是德国海军的两倍还多,现役英国驱逐舰221艘,远远超过了德国海军的90艘大型鱼雷艇,而英国海军的73艘潜艇也较德国海军的49艘有明显的数量优势,只有高速鱼雷艇是德国人占优——德国海军对外公布的数量达到了惊人的501艘,而英国海军拥有322艘,两者相加已经超过了全世界其他国家所装备的高速鱼雷艇之和!

除去部署在海外殖民地的舰艇,英国海军战时大约70的巡洋舰和驱逐舰、80的潜艇和95的鱼雷艇都集中在本土海域,杰利科的幕僚们很快列出了一份理论数据:不算斯卡帕湾的主力舰队,此时在不列颠东海岸诸港共有23艘巡洋舰、76艘驱逐舰和223艘鱼雷艇可供调遣,而部署在英吉利海峡内的海峡舰队还有21艘老式战列舰、6艘巡洋舰、20艘驱逐舰以及89艘鱼雷艇。这些大小舰艇很多都是在1906年以前下水的,各方面性能已经落伍,但若能集中一处,还是有机会湮灭跨海而来的德国主力舰队。

第69章 剑指何处

夜已深,乔治五世夫妇下榻在斯卡帕弗洛海军基地唯一的高级旅店内,透过北海浪涛的涌动,依稀可以听到欧洲的时代脉搏,而在相距不远的舰队司令部里,以杰利科为首的一干舰队将领和高级幕僚,包括三位战列舰分队指挥官——贝利中将、瓦伦德中将、甘布尔爵士,舰队参谋长查尔斯·马登中将,第1战列舰巡洋舰分队的光杆司令贝蒂中将以及第2、第3巡洋舰分舰队指挥官索普少将、帕肯汉少将,仍在烟雾缭绕的灯光下讨论着当下的作战部署。

实施警戒作战的命令已于三个多小时前发出,这段时间足够驻扎在英格兰和苏格兰东部港口的各海防分舰队、战斗中队的舰艇生火出航。为了扩大预警范围,此次还动员了后备舰只和武装拖船,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新的发现。也就是说,杰利科和他的将军们不仅不知道德国舰队的实际动向,甚至连它是否离开了德国海域也无法确定,一切尚笼罩在迷雾当中。用杰利科自己的话来说,这简直是“盲人骑瞎马”,根本不知路在何方。

纵然没有对手的确凿消息,肩负着守卫本土和捍卫海权重任的海军将领们不甘被动受敌。经过慎重的演算和权衡,英国本土舰队——从8月4日开始改称大舰队,开始积极地调兵遣将。驻扎在苏格兰东部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向罗塞斯海军基地集中,驻扎在英格兰东部的轻舰艇向查塔姆港集结,驻扎在不列颠东岸的高速鱼雷艇部队因续航力有限,仍在各自的驻泊地随时候命。

就着浓浓的黑咖啡,杰利科撑起倦怠的双眼,黯然说道:“德国人若真是选在这个时候出击,只能说他们的指挥官确实眼光独到、胆略过人。在过往的训练当中,我们未曾尝试以究极窘迫的舰队阵容出战,德国人却因为舰队实力相对较弱,考虑并模拟了各种困境下的作战策略。仗还没开打,他们又领先了我们一步。”

在场将领之中,资历较老的瓦伦德中将说:“以我对英格诺尔的了解,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指挥官,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不像是个屡屡冒险的人。”

英国大舰队的首席幕僚官,舰队参谋长马登中将从旁分析:“这肯定出自于他们的舰队参谋长——普鲁士王子约阿希姆·弗兰茨·胡伯特之手。从他和希尔公爵孙女的风流事来看,这是个追求刺激和冒险的家伙,他深得德皇疼爱,所以能够将其他人敢想不敢为的事情付诸执行。”

“很难想象,一个24岁的家伙居然能够让我们遭受百年未遇的失利。”跟着发出感慨的是第一战列舰分舰队指挥官贝利中将,他的分舰队编有8艘超无畏舰。在战争刚刚爆发的时候,放眼全球,没有哪个国家的主力舰队能够与之匹敌,然而日德兰一役,这支准备妥当且全员出战的分舰队两舰战沉、三舰受创,眼下仅有“帝王”、“征服者”、“雷电”这三艘猎户座级能够出战,前景不容乐观。

“天赋与年龄无关,汉尼拔25岁成为迦太基驻西班牙部队的最高统帅,30岁率军击败罗马军队;拿破仑·波拿巴30岁成为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执政官,35岁登上帝位。”贝蒂温缓地说着,看似是在称赞对手,但他接着语调一转:“不过,太早获得成功很容易让人忘乎所以,汉尼拔45岁输掉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扎马战役,拿破仑43岁入侵俄国并遭到惨败。如果这位被德国人誉为‘霍亨索伦天才’的皇室青年因为自满而犯下致命错误,我不会感到任何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