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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离开“腓特烈大帝”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英格诺尔突然开口道:“那也未必。”

包括夏树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集中到正牌的舰队司令官这里。

“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往往在非常接近胜利的时刻放松警惕。”英格诺尔扫视众人,目光在夏树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深邃无光的海面。

“难道他们会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直到我们返航到赫尔戈兰湾的时候才发动猛攻?”一名少校参谋官惊讶地揣测到。

戈德上尉轻蔑一笑:“那样倒是简单了。我们只需要穿过布雷区,就能够轻松将英国主力舰队置于死地。”

在英德两国正式开战之前,德国海军就已经开始按照近海防御计划广泛布设水雷,赫尔戈兰湾以及附近的重要水道皆已形成雷场,安全通行的路线只掌握在公海舰队的少数高级军官手中。这些安全线路可以通过固定式浮标进行确定,即便是在完全没有自然光线的夜晚,德国舰艇也能够进出其中,但如果海浪非常恶劣,那么因为测距失误或锚雷链条断裂而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凭借自己对英格诺尔的了解,夏树不难顺着他的思路找出答案。若是寻常,他必是要给英格诺尔留足颜面的,可这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海战容不得指挥官有优柔寡断、踌躇不前的性格,所以夏树以教训的口吻对戈德上尉说:“不,长官的意思是在我们觉得敌人不会进攻的时候,比如……我们刚刚与舍尔舰队和后援编队会合一处,看起来阵容齐整、警戒周全,其实队列拖沓、顾此失彼,敌人只需遣出精锐猛扑上来,就可以让我们陷入混乱,借此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

戈德上尉很配合地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夏树遂转头面向英格诺尔:“长官,您说我说得对么?”

刚才夏树做出诠释的时候,英格诺尔眼中就已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而是含糊其辞地说:“时间自会带给我们答案。”

不用无线电向整个舰队通报旗舰更换情况是防范英国舰队的窃听,为了指挥调度的方便,“国王”号向主力编队中的无畏舰和护航舰艇发出灯光信号,通知各舰自即刻起遵从本舰号令,并很快发布了新的舰队指令:负责警戒侦察的护航舰艇继续各守战位,第1战列舰分队减速至12节,第3战列舰分队保持原有航速并向左调整位置,这意味着德国主力舰队将由单列纵队改为双列纵队。按照海军操作手册,如此规模的阵列调整至少需要20分钟,具体视各舰航速而定。

指令下达不到一刻钟,在德国舰队右侧海域实施警戒侦察的大型鱼雷艇v-47发出战斗警报,除脱离队列蹒跚而行的“腓特烈大”帝,第1战列舰分队其余5艘战舰悉数提速至16节,正在第1战列舰分队右侧航行的第3战列舰分队所属8艘老式无畏舰亦调转炮口随时准备参战。在上万名德国海军官兵的紧张注视下,四个黑色舰影列着横队冲出雨幕。随着“国王”号的一声令下,多艘德国战舰齐齐打开探照灯。尽管强光直射让人难以睁眼,这些英国战舰却像是早有预料,它们轻盈的身躯时而隐没于浪谷,时而在浪尖跃起,等到德国舰艇纷纷开火,它们整齐划一地迅速右转,只在海面上留下了一道道饱满的弧线,很快就又消失在茫茫雨幕深处。

在严阵以待的德国主力舰编队面前,四艘英国驱逐舰的主动退却看似顺理成章,但它们的出现立即引起了德国人的警惕。不论军官还是水兵皆将其视为英国主力舰队即将出现的一个信号,临战气氛令他们迅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为增强舰队右侧的外围警戒侦察力量,霍费尔特上校建议从舰队左侧和后部各抽调若干护航舰艇。这一次,夏树果断采纳了他的提议——随着舰队阵列由单纵队转为双纵队,战列线的长度几乎缩减一半,护航舰艇的警戒区域也相应缩减了许多,因而能够顺利抽调出4艘护航舰艇集中投入一个区域。不过,夏树并不认为刚刚这四艘英国驱逐舰只是打前哨这么简单,它们极有可能是在误导德国舰队的警戒方向,所以他同时向处在舰队后部的舰艇发去提醒:注意你们的右舷海面!

1时17分,德国海军第3战列舰分队的先导舰“赫尔戈兰”号抵达与“凯撒”号齐平的位置,至此德国主力舰队的阵列调整已经到位。“国王”号旋即发出指令:各主力舰统一保持16节航速,各护航轻舰艇以适宜航速保持战位。

4分钟后,处在德国第1战列舰分队末尾的“凯瑟琳”号在右舷海面发现可疑舰影,几乎同一时间,在该区域实施警戒的g39号也发出警报,并在敌舰进一步接近后果断打开探照灯——两艘结伴航行的英国驱逐舰随之出现在视线当中,它们意识到横阻前方的只是一艘德国大型鱼雷艇,遂以猛烈炮火驱逐之,但“凯瑟琳”号的怒吼立马压制了它们的气焰。两艘英国驱逐舰一面调头撤退,一面打开探照灯朝“凯瑟琳”及其周边海域照射。

既然这两艘不知死活的英国驱逐舰主动打开了探照灯,“凯瑟琳”号上的德国炮手们毫不客气地覆以猛烈炮火,转眼的功夫就将其中一艘打得起火燃烧,而这场战斗的形势简直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现实诠释,“凯瑟琳”号的炮火很快引来了敌方的重磅炮弹。身处战场中央的g39号朝炮火的方向调转探照灯,一艘铁公爵级战列舰的朦胧轮廓随之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