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江城

逆世者 七茭白 2574 字 2022-10-21

容钰冷冷道:“灵脉觉醒,我就是储君了。没有自保之力,却往最高的位置上坐,这不是找死吗?何况我灵力稀薄,威不能像父皇震慑臣子,德不如我二哥悦服子民,却还想入主东宫,只怕父皇知道了,第一个念头是先掐死我。”

临渊觉得十分有道理,点点头道:“好,我不说。那我们就去江城吧。”

容钰答:“对。当务之急,是先搅黄我大哥的事。他手下已经有够多兵了,要是再叫他抢走江城,咱们一个人都活不成。”

两人计议已定,容钰便再次按上临渊胸膛,去召唤那滴血。血色渐渐自临渊胸口洇开,一股暖意打着圈儿在胸膛上盘旋,临渊闭着眼睛感受了半天,说:“好像花脖子在拿脑袋顶我。”

容钰说:“没有花脖子,我顶你。”

他低下头,拿脑袋在临渊胸膛上一通乱拱乱顶,把临渊逗笑了。

第二日,他们再次启程。

翎字军虽然只有六百人,要拔营整理辎重仍然十分拖沓麻烦,容钰就只带了十几位侍卫,和安平孟章等人先行一步。通衢城的官路修得十分平顺,他们跑马走了几天便进入江城地界,沿途却见几个村庄都打起了主家原氏的青地刀刃旗,乱七八糟地吵闹成一团。

孟章一见就知这是在招兵,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们此来是以翎亲王之名为帝国监军,本应一进入江城地界就打起旗号令主家前来迎接,可孟章见了几家招兵的模样后,却令人收了旗号,悄悄地走,一路紧锁眉头,忧心忡忡。

容钰看出了孟章担忧,问:“哪里不对?”

孟章说:“哪里都不对。招兵不是这么个凶神恶煞的模样。”

正常城主招兵,只消一声令下,自有属族倾力而出,武者群集响应,很少有像这样,需要主家派兵强硬拉人的情况。容钰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也许……是在招辅兵。”

所谓辅兵,就是跟在正规军队后面,帮助运送辎重,维护后勤的队伍。九邦大部分家族冶下都实行税役两制,平民除了每年缴税,还要完成相应的兵役天数,便是在战时去应征作辅兵。战多伤农,每次征召虽然都是义务,仍然有很多人不情愿,需要主家催促。这村子里鬼哭狼嚎闹成这样,又有许多武者封堵,大概便是在强制子民服役。

孟章摇摇头,叹口气道:“就算是招辅兵,也没有这么个招法。总之不大对头,我们再看看。”

他们又行了一天一夜,便抵达江城的城郊。几个人策马登上高处,极目远眺,只见得一条巨大的干涸河床自脚下蜿蜒而过,把江城一劈两半。

孟章挽起马鞭子,指着远方道:“殿下看到了吗?这里,原来是有河的。”

“三十年前陛下御驾亲征,就是抽调了江城的水脉,倒灌入钟氏主城。这条江从此改道通衢城,变成了咱们见到的那条;而江城这里,从此水脉枯竭了。”

“之前江城以江为界,分作南北二城。主家原氏一直有双生少主的传统,长子继承北江城,幼子继承南江城。江河改道后,两城不得不合二为一,可掌权人却没法子归到一起,这也是江城内乱的由来。”

老人说着,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问:“殿下来猜猜,这次原氏少主在皇城被害,是谁幕后下的手?”

容钰闷闷道:“不是我吗?”

孟章点点头:“对。事发时,只有殿下在少主身边,确实是有嫌疑。可是殿下不觉得奇怪吗?虽然大家都觉得你有嫌疑,却没人真的往你头上猜,也没人找你问话。”

容钰冷冷道:“你们觉得我傻,做不出来这种事。”

孟章哭笑不得:“不是因为你傻……殿下,掌权人想事情,不能看人傻不傻,要看动机,看利益。”

“事出之前,要预防。谁有动机,就防谁。要把大家的利益都牵扯到一起,一家受损,别家也跟着倒霉,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全。”

“事出之后,看结果。谁获益最大,就是谁干的。”

“现在殿下再说一说,暗杀原氏少主这事,是谁干的?”

容钰哼了一声,答:“反正不是我。我没动机,也没获益,还被父皇一脚踢到这么个鬼地方来。”

他答得十分敷衍,孟章却很有耐心,继续引导:“那是谁干的?”

容钰说:“江城不是有两个儿子吗?长子死了,少子就能同时接掌南北江城,他获益最大。”

孟章抚掌一笑,顿觉十分欣慰:“对。都尉府虽然没有查出来,但是大家都猜测这道暗杀密令,出自江城。所以等我们进城后,殿下一定要记得提防原氏的小儿子,不要轻信。”

容钰十分不耐烦,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要小心原氏少子?非叫我猜了这么大一圈。”

孟章正色道:“殿下,结论,是最会骗人的东西。如果殿下只满足于结果,而不去关心实现的过程,你的心就会越来越硬,你不懂得体桖下人,统治的基石就会一点一点变成散沙。您愿意像隆王一样强大吗?他手下有二十万兵马,大军扫荡,连帝国都难以匹敌。”

容钰说:“当然想。”

孟章道:“这是结果。殿下如果严令属下招兵买马,假以时日,一定也有如此规模。可是二十万兵马,那就是二十万张嘴啊。武者不事生产,却要花功夫训练,吃穿也不能短缺,殿下算算,这是多大一笔开销?二十万武者出征,又得征调多少辅兵服役?殿下知道这二十万兵马是怎么实现的吗?隆王的藩地和他母家乾幽陈氏的年税,是七取一。”

容钰微微一惊,不可置信地抬高了声音:“七税一?”

孟章冷冷道:“而且是课前税。”

所谓七税一,就是每年的收成里每七斗粮,就要上交一份作税银。农家每年种地的收成,若是直接抽取税率,便叫课前税;若是允许扣除自己家口粮和下一年种粮,只从余粮里抽税,便叫课后税。九邦宗室冶下,通行的都是课后十二税一制,足足比隆王少一半。

容钰虽然锦衣玉食地不事农桑,可也知道苛税之害,稍算一算就咂舌:“这……这么高的税率,叫人怎么活?邦里没人反对吗?”

孟章低声道:“陈氏铁腕,举世皆知。当年皇后一薨,陈氏立刻就把隆王迎回邦里扶养,连陛下都不能阻拦。这样的家主,怎么有人敢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