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五十军棍

越看,他们越憋屈难受。

因为不管太子怎么无理取闹,头儿都笑吟吟的不和他计较。

像是凶悍的猛虎忽然被拔了牙,隐忍露出温顺的一面。

在军营,池蘅从来不是温顺的。

可在太子面前,众人见到了不一样的她。

这或许就是大人物们常爱挂在嘴边的‘识大体,顾大局’。

这六字,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张小二为此感到愤愤不平——太子懂什么?太子连他们头儿一个小指甲盖都比不了,跑这充什么爷呢!

殊不知赵拥快被眼前人温温和和的态度气死。

午后,太子仍留在军营。

池蘅吃饭的功夫,吴有用步履匆匆跑过来:“还吃呢?你手下的兵出事了!”

张小二被赵拥一脚踩进泥里。

他收回脚,很快有侍卫摁着张小二的头要他吃泡在泥水里的米饭。

池蘅赶来猛然见到这一幕,藏在袖子的手不经意攥紧,她想:这也太欺负人了。

“池校尉,你来得正好,孤正想问一句,你日常就是这样调.教你的兵?目无尊上,竟敢顶撞孤?”

张小二兀自挣扎,支支吾吾,眼眶发红。池蘅瞥他一眼,看清他说的是“我没有”。

她攥紧的手慢慢松开,肃容以对:“殿下欲何为?”

她不仅没求饶,跪都不跪,赵拥看不惯她直挺挺傲骨比谁都铮铮的模样,寒声道:“他得罪了孤,自是要孤消气方可。”

一道眼色递过去,侍卫扣着张小二下颌便要往他嘴里塞沾了泥土的饭粒。

张小二拒不受辱。

“住手!”

她一声呵斥,侍卫们充耳不闻。

见呵斥不管用,池蘅凛眉,伸手将张小二夺回来,左右大内侍卫被她内力震退几步,心中骇然,不敢直面与她为敌。

“殿下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池蘅救了人,转身眉梢隐有一股压不住的怒气流淌。

她先声夺人不仅将赵拥镇住,还将更多的人镇住。

敢在太子面前抢人还这般声势的,算起来这还是第一位。

赵拥被她一语问懵,反应过来刚要发难,池蘅字字清冽,质问道:“殿下是运朝的殿下,是国之储君!

“殿下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盛京边防大营,这里每个人日后都要上战场,他们都是运朝的军人!军人有错,可以死,可以罚,唯独不能折辱!

“军魂亦为国魂,军人的脊梁即为我运朝的脊梁!

“他有错,殿下可以打他骂他,摁着他头要他像猪狗一样进食,又岂是储君所为?殿下此举不止是在折辱我的兵,更是不尊重他为剿匪、为赈灾,流的汗,撒的血。”

池蘅一把扯开张小二上衣。

年轻人的肤色黝黑,肩膀有处刀伤,那是上次前往鹰见城与鹰山匪徒厮杀留下的疤痕。

张小二眼底的屈辱随风散去,他骄傲地挺直上身。

火.辣辣的。

赵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才不在乎什么为了剿匪、赈灾流的汗撒的血,他在意的是池蘅当着众兵将的面将他储君的威严踩在脚下。

四围沉默无声,士兵们不再看向难得一见的太子殿下,而是发自肺腑崇敬地看着那个人。

池蘅一席话说尽了他们心坎。

他们是运朝的军人,军人有错,可以打,可以罚,可以死,唯独不能受那白白的折辱!

若做这事的是敌国将领那还好,偏偏,折辱他们尊严的,是当今太子殿下。

折辱张小二一人,便是折辱他们边防大营的每一个普通士兵。

提携玉龙为君死。

赵拥,似乎不配。

他根本不懂他们的池校尉为何先前的刁难都忍了,为何这次没忍。

赵拥确实不懂。

他嘴唇发颤:“池蘅,你、你放肆!有错该罚,好,你既为他出头,便为他受过!”

“打我一人就好!”张小二蓦地出声,而后被池蘅狠狠瞪了眼。

赵拥分明是冲着她来的。不教他如愿,怕是还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军棍五十。

能活活把人打死的棍数。

行刑的是太子带来的两名侍卫,军棍高高抬起,重重落下,有太子死死盯着,是以每一棍都落在实处。

池蘅少时没少挨大将军的打,瞧着细瘦,很能扛打。

趴在长木桌她咬牙不合时宜地想:赵家父子果然不适合当皇帝,若是我,我绝不自掘坟墓。

何为人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