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祈福

盛京,绣春别苑。

锐利的刺痛自心尖传来,清和步子猛地一顿。

妄秋疑惑道:“小姐?”

清和神情恍惚,倏地被一股不安击中,眉目惆怅地望向天边,但愿是她多想。

“走罢。”

今日锦茸公主举办赏花宴,邀请文臣武将家的千金都来宫中陪她一起赏花。

昨日送来别苑的‘赏花帖’是公主赵绒亲笔所书,一笔字写得软趴趴的,无甚力道。

口气却不小,字字往清和底线上蹦跶,阴阳怪气,一会说羡慕沈姑娘有一个好未婚夫,一会‘体贴’她未婚夫不在京许是寂寞。

三言两语,气人的本事不小,也不知堂堂公主殿下是怎么养成这副骄纵任性的小家子性。

清和无意与她计较。

却不怕事。

‘战书’都送到眼皮子底下,再想‘装瞎’岂不是说她怕了赵绒?

宴无好宴,可闲在别苑也甚是无聊。

不如去会会盛京那些贵女。

多年前病歪歪的沈家嫡女被人骗出去玩倒落得受人讥讽挖苦的待遇,恰好是那一天,她失魂落魄地走在长街,被眼尖的池小将军瞅见。

这一见了不得,池蘅用小小的血肉之躯,给了她从未见识过的呵护温暖。

以前的清和想出门,又怕出门,自打认识池蘅,她全部的天地都是围着她转。慢慢的,池蘅填满她的心,使她再没了惧怕。

想到池蘅,清和远山眉微蹙,早先那令人不安的心悸褪去,她在妄秋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此次出门,也是有心带妄秋见见世面,见见人世间不同的嘴脸。

皇宫,赵绒咬牙切齿盼着沈清和来。

文臣武将家的千金老早就说不到一块儿,各自分出阵营,簇拥着运朝唯一的公主殿下,有说有笑,至于是真笑还是假笑,又另当别论。

距离二皇子夭折已过去三月有余,【榴花宫】的贵妃娘娘肚子怀有‘龙种’,极大程度抚慰陛下内心的伤痛。

在赵潜的一意孤行下整座大运朝都在为死去的皇后、二皇子服丧,书生们跪在宫门外晕倒了不少人,言官们的头磕得头破血流都没换回陛下收回成命。

在这个节骨眼锦茸公主却能召集一帮子文臣武将家的千金举办赏花宴,不得不说陛下是真宠爱这个女儿。

可这又让人心生不平了。

这不就是某种意义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凭何好多人嫁娶都得延期三年,身为二皇子的亲姐姐——锦茸公主却能不守规矩?

过了今日,此事少不得又得被人暗暗诟病。

但陛下早不是当初的陛下。

陛下死了幼子,整个人性情大变,三朝的老臣,一怒之下都能用砚台砸死在金銮殿,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赵绒可不管这些。

总之今日设宴父皇是应允的。

赵潜在位的那些年谨小慎微瞻前顾后,是以更想要自己的孩子行事无忌。

皇后死前痛骂他的那番话将他刺激地不轻,索性不再伪装,疯就疯,快活了再说。

还别说,快活的滋味真好。

午夜梦回,回想文武百官战战兢兢的神情,他禁不住想:这才是帝皇!

帝皇的女儿想做什么,难道还要看其他人的脸色?

赵绒根本不想看其他人的脸色。

她乃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没抢来池蘅做她的驸马她气得银牙都要咬碎,今日见到身披大氅的沈家嫡女,她眯着眼,心想:还真是个病秧子。

八月份,过几日进入九月,大氅都披上了。

就这么个病秧子,床上折腾两下怕是人都要没了罢!

配个文弱书生兴许能多活一年半载,做池蘅的正妻,上赶着找死呢?

从沈清和被搀扶着弱柳扶风走来,四围雅雀无声。

文臣家的小姐自恃身份不愿搭理武将家‘矫揉造作’的病秧子,武将家的女儿日常耳提面命被家里人提点,对内怎样都行,但在外,不可落了将军府的脸面!

将门若不齐心,可不得被那群舞文弄墨只知道动嘴皮子的欺负?

武将家的隐晦交换眼神,打定主意这次说什么都得放下对病秧子的成见,有她们在,沈大将军的嫡女,池小将军的未婚妻,怎么着也不能被外人欺负了。

说起来在场的人除却两府订婚宴,有好几年没见过沈家这位。

沈清和踏着八月末的清风登门而来,走几步路而已,那纤腰,那细腿,那鼓起来又被锦缎悉心藏起来的胸脯,颈如新雪,更别说有张能将西子比下去的脸蛋儿,勾人得紧。

若非周身气韵高贵典雅委实和‘狐狸精’不搭边,恐怕要被人骂死。

赵绒不明白,怎么同样是女子,沈清和病歪歪的都能这么‘骚’。

‘骚’和‘骚’不一样。

沈家看起来没多少年好活的嫡姑娘,哪怕赵绒不想承认,那也是‘骚’得温柔,‘骚’得人心痒。

既想把她捧到高处当神女来供奉,又不忍推她到高处,唯恐高处风寒把娇弱的玉人冻着。

骚.死了。走几步路而已,池蘅不在这,装给谁看?

赵绒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沈姑娘大驾光临,本公主荣幸之至啊。”

沈清和进屋不卑不亢地朝公主行礼,而后自来熟地看了眼将门女身处的‘阵营’。

武将家的一名姑娘出了名的热情胆大,抬手招呼她过来坐。

清和微微一笑,接纳了对方的好意。

她不笑还好,一笑,还真没人舍得给她冷眼。

怪乎池小将军对未婚妻出了名的好,这么个娇人,可不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赵绒羡慕嫉妒地看着她,眼神如吐信子的毒蛇。

“听说小将军在云城做的事很漂亮……”文臣家的某位小姐说着说着谈到云城赈灾一事。

“我也听爹爹说了,小将军在云城很得当地百姓称赞。”

坐在这的,除了锦茸公主,垂涎池蘅的没有七八也有五六。

池家的‘香饽饽’走到哪儿都很是惹眼,满身活力,早年即便听闻池蘅常爱上花楼饮酒的事迹,可人都是会变的,池蘅自打订婚从不去花丛游逛,竟是改了性,做起清心寡欲的柳下惠。

随着年纪渐长,魅力藏不住,不说‘他’一身好武功、笔墨文辞也较为拿得出手,单单那身段俏脸,就和寻常武夫不同。

重要的是,但凡与池蘅有过言语来往的女子,无一不对‘他’赞誉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