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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家的孝子贤孙不少,被关在碎铁城的只是一小部分,留在京城里的还有许多,队伍浩浩荡荡,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的礼仪不能破坏,倦侯既然出面,衡阳侯与长子就得过来拜谢。

同为列侯,韩孺子位比诸侯王,可以坐在轿子里向衡阳侯父子还礼,轿帘卷起,韩孺子只需露面,其它事情都由杨奉处理。

衡阳侯年纪不小,能活得比公主更长,对他来说实在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在他的脸上,哀容恰到好处,与杨奉交头接耳好一会,谈完之后显得十分激动,带着儿子向倦侯磕头谢恩。

这一幕被送丧队伍以及围观人群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很快就有消息传开:倦侯已经下令释放碎铁城里的囚犯,那些被困的“柴家人”很快就能返回京城。

这是杨奉的主意,他的想法很简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帝王报仇,任何时候都不晚,即使不能化解柴家的仇恨,也要减少一点外界的猜疑。”

韩孺子同意了,他不在乎柴家,虽然柴家人总是心怀鬼抬,但他从来就没将他们当成平等的敌人。

人群跟着送丧队伍走了,却有数人逆流而至,前来拜见倦侯,递上拜贴,与倦侯互相行礼致意,再跟杨奉说几句话,告辞离去,但这些人的身份有点特殊,无一例外,都有子侄被关在碎铁城,如今得到释放。

眼看再没有人来了,韩孺子正要下令起轿回府,杨奉又领来一位拜访者。

国子监博士瞿子晰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他与柴家并无交往,官职低微,连送丧的资格都没有,此行是专门来见倦侯的。

韩孺子想下轿相见,杨奉示意他不必。

瞿子晰走到轿前,倒也不客套,直接道:“西域的确有一些传言,而且过去几年,从西方来的贡使越来越少,去年只剩三家,匈奴使者我也见了,倦侯所言皆有佐证。”

上次“交锋”时,韩孺子声称大楚面临西方的巨大威胁,需要一位能够力挽狂澜的新皇帝,瞿子晰果然去打听了,但是看法却与倦侯不同,“极西之地并非礼仪之邦,改朝换代乃是常有之事,所谓进攻大楚不过是一时狂言,无需当真。”

“能将西匈奴人逼得东迁,这样的改朝换代也是常有之事?”韩孺子一见到瞿子晰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想在言语上落于下风。

瞿子晰今天前来却不是争论的,微笑道:“倒是有一件事,不在极西之地,就在大楚境内,不在数年、十几年之后,近在眼前,迫在眉睫,倦侯若能解决,则天下人受惠,读书人也愿拜倒谢恩。”

韩孺子看了一眼杨奉,笑道:“瞿先生请说。”

瞿子晰咳了一声,“比年天灾人祸不断,以至民不聊生,纷纷背井离乡流蹿江湖,或为流民,或为盗贼。只因朝廷迟迟没有颁旨,官府虽有余粮,却不肯开仓赈济,无异于见火不救。倦侯若能让天下郡县开仓放粮,比挡住匈奴人更是大功一件。”

韩孺子目瞪口呆,他与弘农郡守卓如鹤谈过,官府不肯开仓赈济灾民,一是没有圣旨,二是要囤粮以备朝廷征用,原因很复杂,除非是太后与皇帝恢复执政、亲自传旨,这种有粮又没粮的困局根本无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