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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走到队列前方,先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匈奴人,转身面对自己带来的楚军,心中有许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又都觉得无聊。道歉吗?那没有任何意义;利诱吗?一切许诺都离得太远;威胁吗?他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比眼前的匈奴人更可怕;忠君卫国吗?队伍中的部曲士兵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参军抗击匈奴,江湖人只想趁乱杀死倦侯,那些真正的士兵大概也是奉命行事。

韩孺子大声说:“同生共死。”

然后他转过身,双手握刀,为自己没能说出更加激励人心的话感到羞愧。

“同生共死!”身后突然响起齐刷刷的叫声。

韩孺子心中稍安,还有点激动,没错,有人要杀他,可是也有人救他、跟随他。

房大业上前,将一面盾牌递过来,韩孺子接在手中,向老将军点点头。

房大业退后两步,他不用盾牌,一手握着幡旗,一手持刀。

匈奴人将战场清理干净,一人骑马来到山脚下,高声道:“最后一次机会,投降者可免于一死。”

韩孺子想提醒众人,匈奴人在撒谎,第一次劝说还只是“或可”免死,现在变成了直接免死,全无半点诚意。

身后响起一句清脆的咒骂,杜穿云抢先回答了匈奴人的劝降。

那人调转马头离去,一群匈奴士兵列队上前,也是一手盾一手刀,与楚兵的配置完全一样,只是数量更多,至少有三百人,站成十几排,缓缓向山上走来。

楚军唯一的优势是山坡狭窄,匈奴人无法采取包围战术。

匈奴人走走停停,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要保持队形整齐,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与楚军极其相似,身上的盔甲还要更加厚重些。

相距越来越近,月光之下,盾牌上的兽头图案显得分外狰狞。

韩孺子口干舌燥,恍惚间觉得身后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他在独自面对成群的敌人。

楚军没有放箭,匈奴人开始加快脚步,稍稍放下盾牌,高高举起手中的刀。

韩孺子再也无法忍受战前一刻的寂静,突然纵声大吼,要将体内的浊气与恐惧一块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