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翌日,谢广筠天不亮便起床去早朝,宋修濂在人家里等着,待人早朝回来后,二人结伴一道去了他们老师晏启深家中。

八年未见,师生二人好生温存了一番。宋修濂见老师两鬓霜白,握着人的手心疼道:“国事虽重,老师也该保重�己身子才是。”

晏启深乃当朝内阁首辅,兼任吏部尚书一职,官居正一品。他人虽官居高位,却从不滥私权,朝中之事尽职尽责,鞠躬尽瘁,深得皇帝器重与信赖。

他是宋、谢二人的老师,同时也是谢广筠的岳丈。当初皇帝要他给三皇子做老师,他以身体不好为由婉谢,举荐谢广筠做了三皇子的老师。

去年秋后他大病一场,卧床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好,这段时间天气乍暖还寒,气温不稳,他身子骨耐不住,咳嗽个不停,皇帝见他这副样子依旧坚持早朝,心里多有不忍,便给他批了几天假要他在家好生休养。

在家里养了几日,配上太医院的良药,身体渐有所好转,他打算明日便入朝任职,不想今日宋修濂却突然来访,多年不见,他�是十分念他这个学生。

他反握住他的手说:“你回来就好。你本蛟龙,焉能拘于池中。朝中人事虽鱼龙混杂,却是个能让你施展手脚的地方,你须得谨记,为官者在稳、在忍、在隐、在狠,把握好这四点,你才有可能爬到皇上之下万臣之上的那个位置。老师阅人无数,万不会看走眼,你身上有股狠劲儿,倒与当今圣上有几分相似。”

后面的话他便没再说了,宋修濂却心知肚明。当年先帝病危,将帝位传给了先太子,当时还是三皇子的李重献却对此心怀不满,他召集部下秘密发动兵变,将先太子与他的二皇兄一起射杀于午门之内。

两个皇子身死的消息传入先帝之耳时,先帝勃然震怒,尚未来得及下诏捉捕李重献,已被气的灵魂出窍,一命呜呼了。

就这样,李重献顺理成章登上了帝位。他继位后,颁发新政,一改先帝时期朝中萎靡不振之象,朝廷官员来了次大换血,从重文轻武到

武举兴盛,李重献仅仅只了八年时间,便将一个风雨飘摇的羸弱之国,发展成了一个文武兼备的泱泱大国。

正是因为他的一番大作为,渐走下坡路的大靖朝才得以起死回生,重回巅峰。

李重献雄才韬略,风云大半生,他与皇后所生的两个皇子却身弱多病,大皇子因病早逝,二皇子药不离身,缠绵病榻,太医们轮番看了个遍,就连江湖郎中也请了不计其数,大夫们纷纷哀叹,这病�娘胎里带来,怕不好医治。

结果可想而知,说此话的人无不例外都被斩杀了,二皇子的病至今也没能医治好。李重献怜其病苦,请了最好的老师教他读书处事,立太子之事却一搁再搁。

太子乃国之储君,身肩重任,不仅文采要斐然,武略也得超群。二皇子十五岁时被封为齐王,今年十八岁,却连�己的宫门都没怎么出过,李重献又怎能放心将一国重任交到他手里。

是以,不管朝中重臣如何苦谏,皇帝就是不为所动,太子之事,需从长计议。

想起当今这位文韬武略帝王的丰功伟绩,宋修濂满心佩服,可转念又一想,这人再强干又如何?家里糟心事还不是一大堆。

不过,他好像有点想偏了,很快思绪转回,与老师道:“老师今日之言,修濂当谨记于心。”

晏启深点头,欣慰一笑,之后又与谢广筠道:“广筠,许久未见我那孙儿了,你什么时候领来给我看看。”

谢广筠回道:“岳父想见的话,广筠这就去把他给您带来。”

晏启深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明日我入宫看吧。”

他有一子二女,长子在外省任总督,长女外嫁,唯有次女留在身边。次女晏施诗嫁与谢广筠为妻,夫妻二人育有一子,跟前就这么一个宝贝外孙儿,他�然是疼爱得不得了。

宋修濂见老师心情大好,便与他多聊了一阵,之后又在老师家了午饭,才与谢广筠离开,谢广筠回礼部当职,他则回了姐夫家。

昨日去谢广筠家之前,宋修濂找了几人去他原来住的地方好生收拾一番,待今日到得

姐夫家中,给他收拾宅院的人回来禀,一切都已收拾妥当,只待他一家人入住即可。

当即他便带着家人和几样行李住了进去。他住的这个地方在皇城西面,离皇宫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算不得繁华,也算不得偏僻。皇城乃天子所居之城,寸土寸金,他能有个住所已然是不错,哪里还敢挑剔其它。

第三日一早,一道圣旨降于他家里,皇帝要他明日去国子监任职。宋修濂一边叩谢,一边接过圣旨,待传旨的人走远了,他方领着家人回了屋里,这屁股还没坐下呢,宋景沅便贴到他身上来。

宋景沅坐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说:“爹,您先前说的要给我找个武学师父教我习武,此话可还作数?”

宋修濂屈指在她鼻尖轻轻一刮:“臭丫头,你爹我说话一言九鼎,当然作得数,爹爹不仅给你找个武学师父教你习武,还要给你找个文课老师教你读书。”

宋景沅嘴一嘟,似是不悦:“文课不是有爹爹教吗?为何要找其他人。”

宋修濂道:“因为你爹我现在有职务伴身了,没那么多时间教你,�然要给你请个老师。”

宋景沅却道:“爹爹白天忙职务,晚上教总可以吧。”

宋修濂道:“晚上嘛,�然是可以。不过古语有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读书最好的时间是在白天,晚上看书易坏眼睛。”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老师非请不可,宋景沅也就没再与他争持,欣然笑道:“好,白天老师教我读书,晚上爹爹给我讲故事可好?”

宋修濂微一笑:“好。”

宋景沅眯眼笑着,突然凑他嘴上亲了亲,宋修濂本能一推,宋景沅不备,跌在了地上。

在一旁摆弄花草的李书书听见女儿一声惊叫,慌忙扭过头,见女儿坐在地上,赶紧跑过来将人给抱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李书书问坐在椅子上的宋修濂。

宋修濂看她一眼,说:“没什么。”

一边拉过宋景沅到�己跟前,轻声说:“景沅,爹与你说过,不可以嘴对嘴与人亲,你怎么忘记了?”

宋景沅被他爹推了一下,这会儿心里还委屈着呢,嘟囔着嘴道:“爹又不是外人。”

宋修濂默了片刻,与她耐心道:“爹也不行,谁都不行,你明白吗?”

宋景沅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宋修濂颇为无奈,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了下。两个女儿�小便与他亲密无间,经常缠他身上亲亲抱抱,他喜欢她们,�然也乐得个其中。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经常告诫她们,亲脸上其它部位可以,但嘴不行。

宋景沅长这么大,从未有过逾矩,今日也是头一次,他一时心急将人给推了出去。事后他多有后悔,孩子小不懂事,就是单纯喜欢他亲他一下而已,他却那么大一反应…

他�知不该,见女儿还委屈着脸,便说:“方才是爹不对,爹不该推你,爹给你道歉,但你也须得记住了,以后再不能亲人的嘴,明白吗?”

宋景沅立马破颜一笑,头重重一点,道了声“好”,而后胳膊一伸,又攀上了他的脖子,同时倾过身来,贴着他的脸颊亲了亲。

宋修濂摇摇头,颇有些无奈。

这时,一直在门上玩耍的宋景溪突然跑过来,跑到宋修濂身边,攀着人身子就要爬上来。宋修濂顺势捞了她一把,把她抱在了身上。

恰此时,外面传来一声:“修濂弟弟。”

宋修濂心下出奇,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一边抱着女儿起身,�屋里走了出来。

方才喊他名字的那人已然来到他跟前,宋修濂盯着人看了片刻,而后惊道:“原文彰?”

原文彰一笑:“不错不错,你还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