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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抬脚便走了。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笑骂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一个梦而已,怎么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小豆苗了,说白了不过一个孩子而已。如今身份不明,自己收留了他是善举,任谁都不能挑出不好。就算他真是天潢贵胄,还有个不知者不怪罪一说呢。何况是他们有意隐瞒在先。

嗐!哪儿跟哪儿啊,这孩子也未必真是……那个身份。

心里想着小豆苗,安韶华脚下一拐就往如松堂方向过去了。欢喜拦了福贵一下,福贵一愣,欢喜赶紧追着安韶华说“爷,那您看大少爷那儿?”

安韶华摆了摆手,意思是你们看着办,别烦我。

欢喜给福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滚吧,给你留饭了,你爱吃的。”

福贵向欢喜行了个江湖礼,意思是多谢了兄弟。

欢喜小声说“去找冯嬷嬷就成。”

福贵从怀里掏了一下,拿出个包的严实小布包,扔给欢喜。欢喜接了,愣了一下,福贵已经走了。欢喜没说话,捏了一下,布包里面隐隐有纸的声音,偷偷笑了一下,赶紧贴身放在心口,还拿手按了按,无声的念了一下“青鸢”。

安韶华脚下生风,走的很快,大步跨进如松堂。顾銛坐在桌边,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来。冷不丁看到顾銛黢黑的眼眸,安韶华莫名的有点气短。他清了清嗓子,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大大咧咧地伸展了胳膊,方便顾銛为他宽衣。

宽衣之后,二人入座,稍稍吃了点东西。安韶华已经吃过了,只动了动筷子,喝了盅酒。顾銛却没有胃口,吃了一两口做了做样子,端起茶慢慢的品起来。四目相对,满满的尴尬。

“咳咳……”安韶华清了清嗓子,想化解一下这恼人的沉默,想了下便开口说“呃……那个……今儿……前日里偶得一佳句,欲与守心一同品鉴,若是能对得一二,便更好了。”说完,偷看顾銛神色。

顾銛闻言眉毛挑了一下,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守心,真他妈恶心。顾銛本来有很好听的字,流光。那是在军营里的时候,十二三岁吧,刚杀了胡日图,在军中俨然一个新生代偶像,走哪儿都被人追捧。就像小时候一个译制片里说的“我有个秘密,我长得多美,人人都爱我”。

那段日子正是顾銛最潇洒快意的时候。有次月下舞剑,被军师刘砚奇看到了,惊为天人,称顾銛的繁花剑法月下观赏如流光飞霞美不胜收。顾石便说,干脆字流光吧。一般男孩子都得十五六才能有字,顾銛却早早有了字,那得意劲儿真是不消说。

刚成婚那会儿,听说安韶华给他的院子叫流光院,还真的傻乐了很久,感觉很满足了。谁知道有了景和之后,孕初还是快生的时候,记不清了。安韶华有天忽然突发奇想说什么妻子的小字要由丈夫来取,居然想出个“守心”这样娘们兮兮的字来折辱他。偏偏顾銛还得忍着,真是……

算了,那有什么呢?且不说别的,中午安韶华指福贵来传话,说白了不就是约炮么,见面确认身份拉灯上炕就可以了,一切都在床上见真章。顾銛上辈子虽然不是重欲的人,但也不代表他是什么都没经见过的雏儿。相反在那个年代,顾銛对这些事情看的很透彻:约,还是不约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思考出答案之后就应该直奔主题了。

可看安韶华那绞尽脑汁想词儿的样子,很是莫名其妙。犯得着么?两个人小一年没见面了,上次不欢而散还是因为怜倌儿,这几个月哪天他都不消停,嘴上说什么为了表妹要读书要奋进,一转身先后带回来五个女的,加上原先的春桃跟怜倌儿刚好能召唤神龙。

昨天安韶华终于结束了一年多艰苦卓绝的抗战,获得了最终胜利,把朝思暮想的月娥抬进门。按理说应该是夙愿得偿,心满意足,一头扎进月娥房里恨不得再也不出来。可这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顾銛转过头给安韶华一个后脑勺,狠狠地翻了下白眼,压抑地长舒了一口气。

顾銛自己就是个男人,最看不起这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混账玩意儿。

安韶华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这人有个毛病,紧张的时候说话文绉绉的,可这顾銛在军营长大,私塾门都没见过,书院更是只听说过。别人一笔一划写得工整的字,基本能认识,可让他写字,总是缺胳膊少腿的。安韶华恨不得抽自己嘴几下,什么“偶得一佳句”,什么“与守心共赏”,可别让顾銛误会了。再一看顾銛嘴唇微微向上一勾,又转过头去不看自己。安韶华只能把话说完。“这个上联啊,是烟锁池塘柳。此联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