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还没领略西北风光,当天晚上就先病倒了。

顾璟本就听力敏锐,即便顾八换防的动静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还是被吵醒了,翻身时无意碰到谢游的手臂,恍如碰到了一个火炉,他顾不得什么礼仪伸手去探谢游的额头,掌心一片滚烫。

顾璟立时要起来点灯叫人进来看看,被一只手拽住胳膊。

谢游凤目微张,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摁了摁,“嘘。”

他示意顾璟将耳朵凑过来,嗓子因为高热有些干涩发哑欠却并不难听,压低的时候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带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尽数喷在顾璟耳廓上,在上面染上绯色。

“顾八才睡着,别吵醒他。”他顿了顿,在顾璟皱起眉头不赞同的表情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发热而已,不必在意,大抵睡醒了就好了。”

这具身体好歹谢游用过二十五年,早就心里有了数,晚上的发烧着实在他意料之中。

上辈子他穿过来后也经历了这么一遭,春冬折腾了半夜,烧就是退不下去,愁得眼睛都红了,谢游都怀疑自己的穿书之路难道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时候,天亮了,他的烧立刻就退了下去。

后来他又烧过几次,每回都是半夜发烧,天一亮就退烧,闹得他都没脾气了。他从西秦辞官离开的那天,他果然又发烧了,实在是半夜三更懒得折腾,省得又让春冬忙活一整夜,就想着只要烧不坏就能躺一会是一会儿,裹了被子就这么半梦半醒的躺了一晚上,没成想日出时分还真就不烧了!

谢游可算是明白了,他这身体大病没有就是喜欢造作。

之后他也总结出了一些规律,凡有举家搬迁、长途跋涉、心中松快等情况就有很大概率引起发烧,而体力耗尽深感疲惫、熬夜通宵餐饮不定、被气得想吐血等等这些时候,反而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后来他习武防身之后,更是一个人能打七个敌对派系的朝官!深刻体会到了武将们独有的一力降十会的莽夫快乐。

自此,连敢在朝堂上当着他的面参他的人都少了,都是背地里在奏折上洋洋洒洒直接递到皇帝面前去。就生怕自己被打了,肇事者脸色一变吐着血往地上那么一躺,他们的打就白挨了。

毕竟启朝文臣武将都知道,玩弄权术者心脏手黑,相国大人尤其,实乃当朝一绝,无人能出其右。

讹人什么的确实是谢游干得出来的事。

谢游现在想想,他觉得自己上辈子很可能就是退休那天太开心了心情过于放松,然后半夜睡觉发烧把自己烧挂了。

理由看似离谱,仔细思量又觉得离谱中带着几分合理,再在脑中盘一盘,这前因后果都是符合逻辑的呀!

谢游从穿到这具身体开始,就一直是小病不断大病没有,病骨支离还能重拳出击。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发烧和吐血是一样一样的,久而久之就都习惯了。

顾璟却没办法像谢游那样淡定,明知道他发烧了还放任不管。

他轻手轻脚的下床,随手披上外衣便出去了,再回来时端了一盆冷水,还拿了一个碗往里面刮了些油,再割下一截麻布搓成细绳放在里面,顾璟用火折子将他点燃,然后放在棺盖上照明。

光线昏暗晦涩,勉强能照明。

顾璟将帕子放在冷水中,使劲搓了搓,搓了好一会儿才搓软了一些,他还不甚满意的皱起眉心,却也只能拧干水,将沁凉的帕子在掌心捂了捂,才敷在谢游额头上。

谢游颇有些无奈的张口,“其实——”

“嘘。”顾璟指了指躺在不远处酣睡的春冬和顾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谢游眉头没忍住挑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是拿他之前说的话堵自己?

顾璟也跟着挑高眉梢,直起身难得在高处睥睨着他,脸上露出得色。

谢游失笑,躺在被褥里,微微起身将自己的下半张脸暴露在火光里让人更好看清,他那双凤眼湿润发亮,用口型无声的吐出两个字:“幼稚。”

顾璟故作恼怒的伸手盖住谢游的眼睛。

黑暗压过来让谢游下意识的闭上眼,借力重新倒回被褥上,动作间衣服散开,露出锁骨和半片胸膛,意外的并不单薄,苍白的皮肤和深色的丝绸被交相辉映,青色的脉搏在皮肤下有力的跳动,修长的脖子微扬起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再其上颜色浅淡的嘴唇微张着,鼻梁挺而直。

长长的睫毛不安的在颤动,在顾璟掌心来回骚动,留下一片难言的痒意。

顾璟长长注视着眼前的人,跳跃着忽明忽暗的昏黄灯光映红了他的耳朵。

夜色静谧,气氛不知怎么有些说不清的暧昧焦躁。

或许是美色惑人,他鬼使神差的俯下身来,吞咽的声音格外清晰。

“……睡觉吧。”少年喑哑的说完这句话,便松开手起身,拿掉了谢游额头上的帕子,重新浸入水中。

在顾璟转过头的瞬间,他无声的松了口气,心中想道:先生果然不愧是能被冠以六国第一美男称呼的人,稍微一不注意就容易看恍神。

谢游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其实谢游对自己的美貌心里多少是有点数的,上辈子多少人觊觎他自不必多说,从他扬名开始,民间就开始流传编排他的风流韵事,跟女人的跟男人的,最离谱的甚至还有母狗看了他都当场怀孕这种魔幻版本。

朝中文武百官也不是没有看他的脸看入神的,每年乞巧节丢进他院子里的香囊,也是有男子的表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