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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时候安格洛上校完全没有空暇关注手下军官的亡羊补牢是否有可赞之处,他迅速返回战斗舰桥,在那里一下子跟着杰特利卡将军向盘旋在舰队上空仍未离去的发光体眺望,一下子焦急不安地从舰桥上观察甲板和炮位上的情况。想来想去总觉得状况令人忧虑,遂向杰特利卡将军报告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同意后再次下了战斗舰桥,铁青着脸走进装甲指挥室,排开愣头愣脑的军官们走到话筒位置。

“给你十秒钟调好舰内广播。”他生硬地对通讯官说。

无辜的通讯官尽管吃惊不已,但凭借着熟练的专业技能,他还是赶在舰上发怒之前调好了舰内广播。

“波士顿号全体军官和水兵注意了,我是你们的舰长菲利普·安格洛,刚刚舰上出现了一些懦夫、莽汉的行为,这不像是一支参加过诺曼底登陆行动、在太平洋狠踢过日本鬼子屁股的精英团队,但我觉得可以理解,从古至今,人类总是对未知事务充满敬畏,而我想告诉大家的是,那个发光的盘子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我们白天狠狠藐视过的飞行器,它除了杂耍般的飞行其实什么也干不了,就算它具有一定的攻击力,如果我们自乱阵脚,那它根本不需要利用这种能力就可以摘到胜利的……”

广播里的沉稳声音让舰员中间的骚动情绪渐渐沉淀下来,然而安格洛的话说到“胜利的”这里,一个靠近广播的惊愕声音瞬间让所有人抽紧了心脏。

战争时期,“鱼雷”单独作为一句话应该是水兵和船员们最不希望听到的,特别是以带有警告性质的口吻发出,这一次还偏偏透过广播传递到封闭炮塔、露天炮位、弹药舱、轮机舱……舰上的每一个位置都能清楚听到枪炮指挥官莫德森少校有些走样的喊叫。用大半个世纪后的流行语形容,这位海军少校亮了,大放异彩的亮了!

在发现鱼雷来袭的情况下——至少语意应当如此理解,安格洛上校来不及再在广播里叮嘱大家镇定了。由于麦克风没有关闭,装甲指挥室里的情形在广播中向全舰官兵进行了直播,杂乱中有人急切地询问“哪里”,如果竖起耳朵倾听的话,可以隐约听到有人回答“在左舷”、“最多两百码”、“得转舵”,紧接着有人反驳“那好像不是鱼雷”,同时有人说“应该在五百码左右”,片刻的沉默后,说“那根本不是鱼雷”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四个。当然了,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也许只有在甲板下方无从观察海面的舰员才会全神贯注于装甲指挥室里的争论,那些在露天炮位或是靠近舷窗的莫不试着以第一视角去判别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莫德森,你这狗娘养的混蛋杂种,连照明弹的倒影和鱼雷航迹都……”广播里的声音到这劲爆的怒骂就终止了,显然是通讯官想起了直播这回事,而愤怒的声音依然来自于舰长安格洛上校。到了这个时候,左舷战位上一些有经验的舰员其实也已经瞧出了端倪,出现在海面上的白痕并非高速逼近中的鱼雷,而是因远处升起的照明弹而产生的波光,只不过舰队高速航行中荡起的海波有些异于寻常,加之夜间视线不佳和精神紧张因素才导致了这并不算离谱的判断——只不过它发生得实在不是时候了!

舰队左舷侧后方向的海天交际处出现照明弹已不是一颗两颗了,自从圆形发光体飞抵舰队上空,那些照明弹就接二连三地腾空而起,今晚的夜空飘荡着许多浮云,照明弹绽放的刺眼光芒正好被一片薄薄的云带虚弱,更重要的是,舰上人员的注意力被近处这神奇的发光体给牢牢吸引住了,有几个人会在意并揣摩那些照明弹出现的意味?

1915年从海军学院毕业的杰特利卡将军是安格洛上校和莫德森少校的前辈学长,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在美国海军几乎所有型号的舰艇上都服役过——扫雷艇、驱逐舰、巡洋舰、战列舰甚至短暂代理过航空母舰舰长,唯独没有在狭窄憋闷的潜艇上供过职,而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海军中最为全面的指挥官,舰炮、鱼雷、防御构造、防空作战,杰特利卡在这些与水面战斗舰艇有关的重要领域都有研究造诣,头脑冷静这一条更是不同时期、不同长官对他的评价语中出现最多的。当这支肩负特别使命的舰队以残缺的组合逐渐加速到30节航速时,杰特利卡始终呆在位于装甲指挥室上方的敞开式战斗舰桥上,这里有略微夹杂着烟烧气味的海风和良好的观察视角,他久久望着升起照明弹的方向,战斗在那里打响,灾难亦从那里降临,被两枚鱼雷击中的快速扫雷舰“埃蒙斯”号这时候恐怕已经完全从海面上消失了,照明弹可能是“安东尼”号援助落水人员的特别方式,也可能是用来攻击对手或协同友舰行动的手段。由于无法获悉战场实况,杰特利卡也只能将战斗指挥权连同不二的信任寄予那三艘脱离舰队独立作战的驱逐舰。

不多会儿,安格洛上校带着一脸懊恼的表情爬上战斗舰桥,不等他开口,杰特利卡将军仰头看着那鬼魅般的发光体,说道:“它在指引潜艇追踪我们并伺机发动袭击,可能我们航路前方已经潜伏着敌人的潜艇了。”

上校站在两步之外欲言又止,眼神中透着一种几近放弃的颓丧。

“这片海域的海底深度是多少?”杰特利卡突然问出这个似乎跟战况没有直接关系但又让人隐隐觉得内藏深意的问题,安格洛上校顿时愣住了,他艰难地想了想,回答道:

“我觉得在500米以上,平均。”

杰特利卡点点头:“那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击沉我们。”

“他们想要的只是这两枚原子弹的主体?”安格洛很不情愿地说出这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