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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舯的船舷旁,两名身材峻拔、穿着洁白海军制服的英国军官并肩散步,由于只隔了不远的距离,在这里很轻易听到巨型邮轮甲板上传来的音乐声,它轻快、活泼,不由得让人联想起身材曼妙、翩翩起舞的脱衣舞女。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其中一人望着巨轮对同伴说:

“看啊,那些美国佬,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生活,偏偏是这样一支军队成了战争的大赢家,有时候真搞不懂上帝是怎么考虑的!”

另一名军官,眼睛不大但目光深邃,脸庞小巧却忧郁气质十足,他低头看着舰身荡起的白色波浪,以深沉的口吻感慨说:“德国人那样的严谨专注,终究还是输掉了战争;我们如此尽忠报国、恪尽职守,依然被接连两场世界大战折腾得筋疲力尽;法国人在情感上无比浪漫、思想上又过分保守,结果葬送了好几代人的生命与尊严。硝烟散尽,唯有长时间冷眼观火、伺机而动的美国既享受了生活的乐趣,又收获了胜利的果实,我想这是上帝给予我们的新启示——最后的胜利者未必是真正的精英,无赖同样能够成为富豪。”

率先开口这位长相阳光帅气、眉宇却凝着纠结的英国军官赞同道:“从哲学的角度来看,胜利者往往都不是最英勇、最优秀的。每每想到这些,总觉得心理不平衡,欧洲人的战争,偏偏成了北美无赖暴富的阶梯。滑稽!讽刺!”

这话显然也勾起了同伴心底的失衡,他冷哼道:“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现在还远没有到最后呢!”

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在1945年选举中败北的丘吉尔本该在访美期间发表著名的“铁幕演说”——公开攻击苏联“扩张”,宣称“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边的里雅斯特,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苏联对“铁幕”以东的中欧、东欧国家进行日益增强的高压控制。对苏联的扩张,西方世界不能采取“绥靖政策”,美国正高踞于世界权力的顶峰,应担负起未来的责任,并主张英、美结成同盟,英语民族联合起来制止苏联的“侵略”。这一演说也被许多史学家认为是“揭开了长达40多年冷战的序幕”。然而发生在1945年秋天的美国拉斯阿莫斯原子弹试验基地遭到袭击破坏事件提前将美苏关系从和平共处推向了对立,1942年2月斯大林遇刺身亡后,苏联和西方阵营的潜在矛盾进一步激化,这一点仅从双方不断向中欧增派武装就能够窥探一二。在这种复杂的国际背景下,好斗的前英国首相丘吉尔却一反常态,他平静地在乡间庄园度假著书,既没有鼓动美国压制苏联,也没有公开为英国漂白,似乎乐得见到各国政治首脑们被难解之结弄得焦头烂额。

视线回到海上,对面巨轮上不仅有音乐声,还时不时传来狼嚎般的歌声和爽朗开怀的大笑。由于它的船舷很高,站在这边甲板上并不能直接看到邮轮甲板上的情形,但不难想象那里的吊床、太阳椅、墨镜还有酒肉罐头组成了怎样一副奢靡的场面,而这边这艘半新半旧的轻巡洋舰上,轮休的军官和水兵们仍穿戴整齐——充其量只是稍稍放松了心态,他们坐着晒太阳、看书或者抽烟、闲聊。风格差别如此之大,两艘舰船完全不像是一路的。事实上,这艘英国轻巡洋舰与“欧罗巴”号伴航纯属偶然。在这之前,它因为执行任务而从英国本土驶抵加拿大,进入哈利法克斯港补充油料淡水时遇上了在那里进行临时维修的“欧罗巴”号。按照“欧罗巴”号随船工程人员的意见,这艘状况不是太好的巨型邮轮最好是能返回纽约进行一次彻底检修,否则跨洋航行途中很有可能发生机械故障以致抛锚受困,然而法国方面并不愿意承担这笔额外的费用,他们希望检修和改装工程合二为一,既节省了开支,又能够给法国的造船厂和工人相应提供一些工作机会。不过,这事毕竟关系到上千人的性命安危,随船的法国官员很快得知这艘状况良好的英国轻巡洋舰也将跨洋返回欧洲,而且预定前往英国南部的朴茨茅斯港,这下他们感觉捡了大便宜,连忙拍了封电报回国,经外交部门与英国方面协商,很快谈妥了由英国轻巡洋舰与“欧罗巴”号结伴返回欧洲事宜。两者航速相当,并不延误英国军舰的行程,只要不在途中出大问题,英国海军只需旁观就能替政府挣一笔人情买卖。如此一来二往,等到这两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搭档结伴启航时,距离“欧罗巴”号从纽约出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除了美国大兵们那恼人的噪音,海面上的风声、浪声以及水花拍打船体的声音都是自然和睦的。两名穿着洁白海军制服的英国军官缓慢地走到舰尾,又返身走回到前甲板,长达两百多米的散步即将结束之时,一名留着胡渣的海军士官从舰桥下层舱口出来,急匆匆地向其中一位报告说:“长官,我们接收到奇怪的雷达探测波,像是……呃,就像是……”

见这也算经验丰富的士官在自己面前吞吞吐吐,目光深邃的军官板着脸问:“像是什么?”

士官像是被梗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忐忑地回答说:“像是我们战时探测到的德国军舰的雷达波。”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这两名军官听了都煞是吃惊。目光深邃的军官连忙说:“啊?没搞错吧!走,看看去!”

士官连忙侧身让路,虽然不是专业人士,长相稍显年轻英俊的军官仍跟着同伴进入了舰上的雷达室。

在这样一艘标准排水量接近万吨的英国轻巡洋舰上,相对完备的雷达设施是它凌驾于同级别德国舰艇之上的优势。穿过布满各种仪器线路的舱室,两位军官以及那名技术士官来到其中一台与普通雷达相似但仪表符号有所区别的设备前,偏偏这个时候,它的屏幕就像是一潭死水,根根竖线自左向右平行移过。

士官跟过来一看:“咦?刚刚还有探测讯号的,怎么就没有了?长官,我刚刚抄录了接收到的波段,您看……560兆赫,也就是56厘米的脉冲雷达,这是我们所知的德国海军雷达的常用波段,而我们和美国军队早就采用厘米波段了!”

“德国人?现在可是1946年!”目光深邃的军官以质疑的口吻提醒道。

士官一脸尴尬地说:“我知道,长官,但我刚才再三确认了计量数据,应该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