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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非常狡猾,躲在正门的侧翼,皇甫峻从门缝中看不到,但这句话有些耳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皇甫峻还在回想说话者究竟是谁的时候,那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一……二……”

皇甫峻无奈,只得高喊:“别,某出来便是,某降了,别伤害某的家眷!”

大门开启,皇甫峻丢下兵刃,空手而出,身后是仅剩的二十多名心腹和亲卫,有些人受了伤,由左右的同伴搀扶而出。

皇甫峻站在台阶之上,向刚才发号施令之人所处的方位看去,道:“此间主事者是谁?某有话……”

“说”字不曾出口,就听一声爆喝“放箭”,飞蝗般的箭矢穿透了皇甫峻的胸膛,也将身后的一众心腹和亲卫们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皇甫峻倒了下去,仰望着苍白天际,血沫子不停自喉间涌出。

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张脸,眯缝着眼睛打量自己,皇甫峻终于认出了来人,不是袁象先,竟是多年不见的节度府牙兵押衙李小喜。

皇甫峻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死亡之前,他听到李小喜阴狠的嗓音再次响起:“这个,还有这个,留着,咱们献给韩头儿,剩下的杀了,所有人!”

天光见亮,魏州城内的喧闹和嘈杂却已经逐渐开始减弱,城中依然有哭喊和厮杀声,但已经没有黎明时分那般强烈。大街小巷上还有许多零星的战斗,那是入城的李小喜所部和袁象先所部在追逐漏网的魏博将门。

魏博节度使罗绍威一夜没睡,他在书房中读了一夜的书。有几次他激动得想亲自出去看看,甚至亲自出门,带领自己的家丁出去狠狠杀上一场,出一出多年来心中无法散布的恶气。但最后都忍住了,“某是节度使,某是一镇大帅,大帅就要有大帅的样子,运筹帷幄便可,不必亲冒箭矢。”

家丁们挨个回来禀报消息,什么方鼓桥外的程氏被屠了,什么柳苑的李氏被诛了,什么贾家胡同被杀了个血流成河,什么灯笼口伏尸遍地……每次传回来一个消息,罗绍威都会感到一阵燥热涌遍全身,回想一段曾经被欺辱的往事,然后以此佐酒,让热辣的浆液浇一浇自家的肠胃,直似飘飘欲仙!

当金明桥外皇甫峻授首的消息传来时,罗绍威再也忍不住了,他腾的从椅上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眼角湿润,口中喃喃道:“某是大帅了,某是大帅了……”

旋即想起父亲罗宏信再世时叮嘱自己的话——谋大事者必以静,于是踱步来到桌案前,提笔蘸墨,诗成两句曰“帘前淡泊云头日,座上萧骚雨脚风”。

他不是纯粹的武人,因为始终生活在魏博牙兵的阴影中,他自小便只能舞文弄墨,正如今夜般以读书度日。罗绍威写过很多诗,河北之上也小有名气,这两句诗信手偶得,却是上乘之作,他自己看了看,很是得意。正在苦思下面的句子,却见一个老家仆冲了进来,高喊:“大帅,李押衙来了!”

罗绍威再也顾不得什么诗歌和静气了,几步跃出书房,就见当年手下第一心腹李小喜正带着一群军兵向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