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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有如此大功在手,崔胤的日子应该过得很滋润了。起初也确实如此,他在政事堂里可谓一言九鼎,新提拔的几个相公王溥、裴枢等都唯他马首是瞻,天子又极为倚重他,所以着实过了几个月舒爽的生活。

但可惜崔胤的理想是尽诛宦官,对于新任枢密使和左右中尉十分看不顺眼,无时无刻不在筹谋要杀掉这几个人,所以对他们的压迫特别巨大。

此时刚刚上任的左右枢密使是袁易简、周敬容,左右神策军中尉是韩全诲和张彦宏,其中尤以左神策军中尉韩全诲权势最重,无他,因为韩全诲和与长安近在咫尺、随时可以带兵入京的凤翔、彰义节度使、岐王李茂贞关系最铁。要知道,李茂贞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带兵入京向天子请安,或者是请天子到自家地盘上喝茶。

要说起来,这帮新上台的宦官们对崔胤是十分惧怕的,因为前两代的枢密使宋道弼、景务修、刘季述、王仲先等人都是被崔胤做掉的,因此他们对这位政事堂大能可谓俯首帖耳,但有所命,无有不从。可惜挡不住崔大宰相一个劲在天子身边吹耳边风,成天谋算着怎么诛杀他们。

这个时候的崔胤自忖大权在手,相当高调,诛杀宦官的奏折一天上一封,连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于是宦官们跪在天子脚下哭诉,希望天子能帮他们向崔大宰相求饶,可惜天子也被中官们整怕了,心里是很赞同崔胤意见的,面对宦官们的求情,他根本不表态,无形中将这帮宦官们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宦官们决定联手反抗了。

宦官们掌握内廷,又有禁军在手,更有外援李茂贞相助,一摆出玩命的架势,崔胤就感到“国事艰难”了。就这样,天复元年的秋冬之际,长安城内的局势再次紧张起来,内廷和朝堂迎来了两年内第三次剧变的前夜。

崔胤手上是没兵的,可天下皆知,他和东平王关系老铁了!所以他故技重施,再次埋头写信,向东平王朱全忠发出了引兵入京的请求。

这一次宣武的势力和去年入京相比可就真不一样了,去年宣武军为了进京还需要将所有军队召集到一起,停止对河东跟河北的战争,这才能勉力西征,而今年就完全不需要了。朱全忠在继续保持着对河东围困的同时,还在东边与平卢节度使王师范紧张对峙,更在南边防范着和他关系越来越紧张的淮南杨行密,在如此堪称“恶劣”的形势下,他竟然还有余力响应崔大宰相的号召,准备挥师入京!

同时应对四场战争,宣武的实力展现确实让人想起来就咬牙切齿。

当然,宣武军本身兵力虽强,但也不可能同时应对四个方向,所以他们的办法就是四处抽兵。很不幸的是,河北之地属于宣武军的重点抽调地区——河北兵可是天下有名的,这也是宣武、河东争相染指河北的最重要原因,没有之一!

这就是宣武方面派人到魏州进行多方会谈的目的。

多方会谈包括宣武、魏博、卢龙、成德、义武等镇,但起主导的还是前三者。这三镇派出的人员里面,魏博方面是魏博牙兵的大军头皇甫俊,卢龙方面来的就是刘知温,而宣武方面,派出的则是袁象先和杨师厚。

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在整个商谈的过程中以地主的名义一直在座,但谁也没把他当回事,包括皇甫俊,事实上一百多年来历任的魏博节度使都是个杯具,不单单是罗绍威一个人,在强势的魏博牙兵面前,他们连放个屁都要事先打报告。

宣武方面来的两位使者是这次多方会谈最重要的决策者,以袁象先为首,杨师厚为辅。但事实上袁象先更像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总是笑容满面,对所有人的提议都说“也无不可”,“也无不可”和“也可”看上去意思相近,其实有根本区别,总之就是“可以考虑”的另外一种说法,说了等于没说。

费尽心机的刘知温辗转腾挪,终于打听到这位宣武军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袁象先的来历,原来此人竟是东平王的外甥。这位袁指挥使官职虽然骇人,可似乎并不曾真的领兵打过什么仗。刘知温试探着向袁指挥使做了“敬献”,结果没想到居然大获成功,袁指挥使在巨额“敬献”下压着魏博、义武和成德退还了卢龙军被占的三州之地。

可接下来刘知温却在武事一项上更有发言权的杨师厚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杨师厚死咬着“一万军士”的名额就是不松口,油盐不进,令刘知温万分无奈。后来袁象先向他透了点杨师厚的底子,刘知温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