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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下:设官分职,昭器使之无遗;锡类施仁,知蒙恩之有自。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今东贼劫扰幽燕,肆虐之于猖獗,天下骇达,近在禁中。游击将军李诚中,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复故土,朕甚嘉之。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兹授尔营州都督,进壮武将军,期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许开营州都督府,都督关外诸军事,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另加丕绩,彰故令名,不吝爵赏,以示荣德!钦哉。”

李诚中是头一次接天子诏书,之前已经向韩全诲身边的小宦打听过其中的仪程,却发觉根本没有那套后世的焚香、下跪、山呼万岁的虚礼,直接到韩全诲手中接了便是,于是再次俯首,道了声“是”,便上前恭恭敬敬接过这卷在黄轴绢布上拟就的圣旨。

接过来之后,他仔细看了一遍,见最后落款是:

中书令臣:徐彦若 宣

中书侍郎臣:张景贠 奉

给事中臣:阙

这三个落款是表明诏书的程序完备,可以颁行。前两个都有人名签押,只给事中写了个“阙”,他有些不明所以,抬头看向韩全诲。

韩全诲苦笑道:“李都督,给事中崔如得崔相授意,三次封驳诏书,宋枢密和景枢密无奈,只得下了中旨,这便是咱家适才所说的意思。”见李诚中还有些不明所以,补充道:“给事中不愿签押奉行,枢密院便算他缺席休沐,所以填的是‘阙’。”

李诚中这才明白,不过倒也无所谓,只要诏书有效便好,管他是正式制文还是中旨。当下大摆酒宴,款待韩全诲。他又专门向韩全诲打听了一番这次诏书宣达的情形,听说刘仁恭封了辽东郡王,周知裕晋了忠武将军,品级仍在自己之上,这才放下了心思。

韩全诲得了宋道弼和景务修的叮嘱,刻意结交李诚中,将朝中的现状全部抖露出来,当然其中充满了对崔胤等人勾结外藩、独霸朝纲的恶毒嘴脸予以毫不客气的批评,并对张居翰强力推荐、宋道弼和景务修顶住巨大压力为李诚中加官一事辛苦奔波的细节重重描述了一番,言辞间不遗余力的显露了北司中官们对李诚中的赞赏和推崇。

李诚中现在对天下形势的见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穿越初哥一般茫然,他一边听韩全诲讲述,一边暗自印证和分析,觉得韩全诲应当没有说瞎话,虽然言语间或许夸张,但大致实情应当比较符合。无论怎么说,张居翰极力举荐应当是真的,圣旨上给事中不列名签押也是事实,乃至封驳之事也八九不离其中,而韩全诲这种级别的中官重臣不远千里过来宣旨,并刻意结交也在眼前。

他没有文臣们对中官的那种天然厌恶感,人家对他好,他当然也愿意接纳,于是宾主相宜,商谈尽欢。酒宴上发现韩全诲吃素,李诚中连忙命人立刻布置了菜蔬瓜果,令韩全诲很是感激,尤其是第二天,李诚中由韩全诲吃素猜测到此人恐怕信佛,便亲自陪同韩全诲去了一趟和龙山,到龙翔寺敬香礼佛,并安排龙翔寺住持善行法师为韩全诲诵经祈福。

这年头,中官早已不受藩镇待见,韩全诲这些年也是受过朝中重臣和藩镇节帅们欺凌过的,比如崔胤,比如韩建,或是对他呼来喝去,或是视而不见,或是直斥怒骂,或是肆意鄙薄。就算是外间传闻与他交情深厚的李茂贞,对他其实也更多的是利用之心,并不怎么看得起他。可这次来到柳城,人家李将军不仅款待照顾,还细心揣摩他的喜好,就连上香礼佛的小事,都派兵封锁了整座寺庙,清空山中闲杂人等,充分显示了对他的尊重,让他不禁大为感动。

临别之际,韩全诲想起宋道弼所云“此人乃吾辈中官知交”的话语,双手拉着李诚中的胳膊连连晃动,感激之下几乎哽咽,久久不愿离去,倒令李诚中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李诚中连忙命左右取过几个小箱子,借机脱离了韩全诲一直轻抚他胳膊的双手,打开箱子让韩全诲一一过目,道:“韩中使,一点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这是赠韩中使的,嗯……这几个是赠宋枢密、景枢密、刘中尉、王中尉他们的,还请韩中使代为转达。”

韩全诲连连惊呼:“这可怎生使得!”又道:“如今咱们中官式微,可惜不能替李都督再尽些心力……”

李诚中故作不悦:“韩中使哪里话来?莫非李某便是那般势利之人?千万别提什么要帮我的话,否则便是瞧不起李某!无论如何,韩中使将来如果得了大用,那李某没什么好说的,如果韩中使在宫中不甚得意,营州的大门永远为韩中使敞开!”